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带着无言的隐喻。
隐喻着,他们之间像是有着绝对的时间差,不能调和,无法重叠,终于在今天走向了分岔路口。
椅子还是那个椅子,不过已经经过重新粉刷,林冉在上面坐了很久,想起周培说过的,当时他在这里彻坐长夜时的心情,卑微,屈辱,无能为力。
她现在终于都体会到了,除此之外,还有深深的后悔。
这才是最让人难捱的地方。
椅子大概刚粉刷后不久,还有些油漆的味道,林冉心里忽然一阵疼痛,她急急起身,往椅子后面寻找。
当年在这里周培曾经刻下过自己的名字,可是她用手机找了半天,却依然什么都没有。
只有明净的枣红的漆色。
油漆就像时间一样,把最后一样他曾经爱过她的证据也湮没。
她用手摸了很久,却连一点点痕迹都摸不到,再也承受不了巨大的失望和痛苦,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初时只是哽咽,慢慢变成痛哭。
她坐在那把头埋在手臂间哭得不能停歇,像是受伤难以自抑的小兽,许久后还在呜咽。
直到温柔而干燥的手掌落在她头上,熟悉的声音响起,夹杂着轻轻的叹息。
“冉冉,别哭了,地上那么凉。”
声音太过熟悉,林冉的心微微颤动,甚至不敢抬起头。
直到周培把她拉起来,低低责备:“怎么还是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
林冉以前想过,如果再见他,她一定要光鲜亮丽,让他看到自己如今独立自信的改变,要在第一眼就牢牢吸引他的所有注意。
在看到照片以后,她觉得再见他的时候要加一项坚强,就算不能云淡风轻,最起码也不能软弱掉泪,最好还能若无其事的笑一笑,表示一下祝福。
哪怕她的祝福,在他这里根本无所谓。
可是,这一刻,她只想投入他怀里,仿佛她还是被他宠坏的那个小女孩,像以前一样撒娇,像以前一样胡闹,想到刚刚那张照片,她还想跟他发脾气,等他来哄自己。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紧紧抱着他,用自己无声的泪水把他的衬衫打湿一片。
待所有的委屈倾泻之后,她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
虽然还带着点鼻音,起码声调带点客套,轻而易举地听得出其中的距离。
林冉绷着声音,绷着脸,更绷着情绪。
因为她注意到,周培已经换了身衣服,结合刚刚看到的朋友圈,在哪换的,为什么换,换之前又做了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林冉不愿去想,更不想多看。
低头又道了声歉:“实在抱歉,周总,您的衣服清洗费回头改天我会托人送到您公司的。”
周培一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这么客气?”
其实上句话说完,林冉也觉得自己有点太刻意了,刻意地拉开距离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其实周培又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哪怕不是她这个前妻,也没有让人赔偿清洗费这么一说。
她还是低着头:“那就多谢周总了。”
周培有点无奈:“冉冉,我们还没去公证,你不用这么客气。”
林冉哦了一声,闷闷地:“其实分居两年是可以起诉离婚的,按着时间算咱们一年前就够了。”
让他去法院起诉吧,反正她是不会跟他去民政局的,就当是耍赖了。
周培呵了一声,依旧是听不出情绪的不轻不重:“你算的还挺仔细。”
两人又是无言,林冉站得有点累,她虽然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娇气,但是丝毫没体现在体力上,哪怕工作再拼命,大多数时候她也是坐着的。
何况比脚更累一万倍的,是心。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恨不得掐着他脖子问,你不是爱我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跟被人出双入对了,感情跟守孝似的,守够三年就算完事了是吗?
还有比较安全一点,他为什么这个时间点来这里,难道世界上就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可是她有点不敢问,前者没资格,后者没胆量。
她几乎能想象,如果她问周培为什么你会来这里,那时她的表情一定是一脸期待两眼放光,就等着他说,我是来找你的,冉冉,我还一直爱着你。
但是这话,他不会说,她也就不自讨无趣了,好歹给自己留一点自尊脸面。
她只能跟他告辞:“这儿的风光挺好的,周总您慢慢看,我看够了,就先回去了。”
哪怕心里再怎么说服自己祝福周培,林冉说话显然还是带着气的。
周培像是没听到,径直走到木质座椅前坐下,对她说:“过来坐。”
说得太过理所当然,林冉一时晕头转向,居然就乖乖听话走过去坐下了。
不过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周培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微微眯着眼看着荷花池,又像是透过眼前景色看向虚空,片刻后才开口。
“奶奶半年前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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