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入夜,贺拔拓便来禀,张济醒了。
姜萱便和卫桓去了临时大狱。
这洞窟颇深,一排戎装精卫高举火杖,从洞口一直延伸下去,火光熊熊,内里光如白昼。
姜萱与卫桓肩并肩,沿着天然石级下到底,视线穿过厚重的木栅栏,便见一身素白内衫的张济正闭目盘坐在牢内。
听得声响,他也没动。
亲卫搬了两把太师椅来,卫桓姜萱坐下,姜萱微笑:“张先生别来无恙。”
张济缓缓睁眼,淡淡道:“承蒙记挂。”
这般将人擒来,有气是正常的,姜萱也不在意,笑笑起身:“是我等委屈张先生了。”
“实不相瞒,今日请先生来,全是我的主意。我仰慕先生大才,不忍先生被王芮害了性命。”
和聪明人不用说大白话,事到如今,张济还能不明白前事是卫桓这边的计谋吗?本来,他该被王芮擒下杀死的,是姜萱出手救了他。
“如此说来,倒要谢过姜娘子让张某人苟活之恩了。”
两军对垒,对方要害他的命取胜,这没什么好说的,不相信以张济心智,会堪不破这一点。甚至姜萱为什么要留他性命,估计也心中有数,
但他神态依旧,不亢不卑,淡淡说来,乍一听还有几分讽刺。
卫桓当即一怒,就要站起,被姜萱眼疾手快按了回去。
“我知委屈先生了。”
姜萱十分诚恳,命人开了牢门,深深福身一礼,“二娘在此处先行赔罪。”
落落大方,极具诚意,张济是对她真实身份隐隐有几分猜测的,这么一来,倒高看了一眼。
他站了起身,拱手还了一礼:“两军敌对,生死大事,成王败寇,此乃常理,姜娘子无需如此。”
嗯,肯正常对话就好。
姜萱请他出来,见张济推拒,便命人端了凳子进去,她笑道:“先生大才,二娘确实仰慕已久。”
她面露几分惋惜:“可惜丁洪王芮皆是才干庸碌之辈,让先生宝器蒙尘。”
听到此处,张济也不禁一叹,摆摆手:“什么宝器,姜娘子过誉了。”
姜萱笑道:“先生谦逊了。”
“既如此,我就明人不说暗话。”
说着,她侧头看了看卫桓,见他不动,瞪了一眼,他抿抿唇,也站了起来,姜萱笑道:“我家阿桓,也算年少有才,断断不会委屈了先生的。”
她端正了神色问:“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不知先生是否愿意择我家阿桓为主?”
“僚属军师但随先生的意,军政二务也由得先生择取,二娘在此,盼听先生佳音。”
话罢,姜萱端端正正拱手一揖。
关系缓和了,台子搭好了,又是这般境况,其实到了这一步,正常情况张济是会顺着台阶应下的
姜萱本也是这般以为的。
但谁知她话落,张济沉默片刻,却缓缓摇了摇头:“姜娘子见谅,请恕张某不能应承。”
卫桓倏地看来,眸中目光陡然一锐。
张济却直视他,不闪不避,“卫府君无仁心,非张某所求之主。”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肯答应的原因。
方才姜萱说得很明白,贤臣择主而事,是择主,而非如同丁洪王芮般因为各种原因暂投。
相投谋职,尽了人事,随时离开,问心无愧。
只忠臣不事二主。
张济胸有丘壑,亦有志向,择良主一展抱负,是天底下所有谋臣名士毕生渴求之事。
诚然,张济承认卫桓实属人杰,少年雄才绝非池中之物。
但,这也并非他所求之主。
张济道:“卫府君冷漠孤介,寡仁少义,他日即便得了天下,也非仁君。”
空荡荡的洞窟里,他一席话余音未散,听得十分之清晰。
卫桓勃然大怒,冷哼一声反手“呛”薄刃出鞘,寒芒一闪,直扫张济咽喉。
“阿桓!”
姜萱大惊失色。
卫桓什么性情她最清楚不过,张济一开口她就知糟糕,动得卫桓还早一点,重重往卫桓右臂一撞。
“轰”一声巨响,卫桓刀势逼人,锋芒过处整个木栅栏轰然倒塌。
姜萱恰好就站在底下,他一惊,忙拥她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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