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慧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了董征,那么在董征身上留下自己的能量,就不是很奇怪了。
对于常慧,饶是崔左荆知道的也不算太多,不过他推测常慧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董征今年二十六岁,他母亲和常慧做交易至少也在二十年之前,从那时候,常慧就已经来到纯白地界了吗?
崔左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向来不会安慰人,虽然董征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心中压抑着的悲伤都已经影响到他了。
可他的感情还在小丑那里,他丧失了所有的同理心,无法感同身受。
崔左荆甚至都有点想要回去囚徒空间,避开这种局面,让董征一个人安静地待着,消化情绪。
最终他没有这样做。
过了一会儿,崔左荆轻声问道:“能和我说说你母亲吗?”
他本来对董征的回答没抱有多大希望,董征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除了之前玩black jack愿赌服输,从未说过和家庭有关的一切,甚至在崔左荆第一次问他和董临海关系时,直接撒了谎。
也许是内心的压抑亟需要一个人来分担,也许是血契让两人的情感部分相通,又或许还有其他崔左荆不明白的深层原因。董征沉默了一会儿,深吸口气,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说起自己的过去:“我母亲是因为我难产而死的。”
“她羊水栓塞发作的太突然凶猛,根本来不及救,我父亲因此……怎么说,有点一直故意躲我的感觉在吧,加上他当时正处在事业的上升期,我小时候几乎都是一个人,或者和保姆一起。”
“再大一点的时候,我父亲也逐渐从悲痛里走出来了,他会在接我放学后把我带去公司,让秘书陪着我在他办公室里写作业。秘书当时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姑娘,二十来岁,脾气好,很耐心,会陪着我玩,给我开家长会。”
崔左荆听到这里,差不多已经能够预料到之后的事情发展了。
“我很喜欢她,所以当我父亲问我愿不愿意让她当我妈妈的时候,我同意了。
“她嫁给我父亲不到一年,临海出生了,他们理所当然把更多的目光放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我那时候已经八岁了,虽然不好受,但也知道了很多事情。
“她对我好,一直在照顾我不错,但她最爱最关注的孩子当然永远是自己亲生的。而我父亲,因为我长得更像我母亲,每次看到我都会想起亡妻。
“他因为小时候的不管不顾觉得亏欠我,所以在对待我时,根本不像对临海那样自然。
“所以我一直都感觉我是那个家里多出来的人。”
话音渐渐落下,卧室里又一次安静下来,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果然董征这种性格是有原因的,崔左荆一直都觉得他放不开,不像董临海没心没肺天真都写在脸上,艾伦大大咧咧自来熟,蔺航之社畜和衰神附体,董征一直都在伪装自己。
无可置疑,董征有作为领导者的本领,但如果在不需要他出头,有其他人可以带队的情况下,就算那个人有的地方不如他,董征都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待在一边。
当初在哈默尔恩时,他就选择了让眼镜男来主导行动。
董征是一行人的队长,但这个责任更像是被丢给他的,董临海信任依赖他,之后加入的艾伦不爱操心,蔺航之作为被招募来的队员不可能当领导核心。
这是没有选择之后的选择。
就像在扮演着别人眼中他应该的样子。
一个冷静,强大,条理清晰,会安排好下一步计划,协调各方的队长。
没人知道他也会在遇见鬼怪时吓得满手是汗,也会想不用动脑子操心以后的事情,只等着命令下来。
……
好吧,除了崔左荆。
崔左荆眨眨眼,见董征依然面对着窗户沉默,犹豫了下,把脸凑到他面前仔细去看,试探着问:“你哭了?”
视线霎时间被少年的面容占领,董征有些意外,下意识向后躲了下:“没有,为什么会这样想?”
崔左荆看到他没有任何眼角泛红的征兆,声音也很正常,讪讪地回到原处,摸摸鼻子道:“我还以为你会很难过。”
董征无声地笑了下,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再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才能懂的困难和不幸,何必一直自怨自艾,之前我在现实世界中,过的也挺好的。今天就是见到她……才有点难受。”
真的好吗?
崔左荆有些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想了想,打了个响指,道:“既然你都把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我了,那么公平起见,我也给你说一点我的事情怎么样?”
第60章 神秘客人
董征果然来了兴趣,崔左荆对他来说, 就是“谜团”这个词的具象化, 少年身上隐藏着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来, 洗耳恭听。”
“你也知道,我进入纯白地界时是十六岁, 人们在纯白地界里身体不会生长,所以我之后在这里待了三年,一直都是十六岁的模样, 然后我被诅咒, 永远停留在了这个时候。”
董征点点头, 在刚见到傅哲时,他们得知了很多事情, 就包括这点。
“其实我在现实世界死亡的那天, 是我十六岁的生日。那天晚上我放学赶着回家, 抄了小巷子, 结果特别特别倒霉,撞上了一个越狱的连环杀人犯, 不幸中招了。”
董征有点意外, 现实世界中最主要的死亡原因莫过于各种疾病和交通事故, 像维克多猝死, 他和董临海因为车祸, 而艾伦死于药物过敏。
崔左荆竟然是被杀害的。
崔左荆耸耸肩膀,道:“超级倒霉的是不是?”
董征点头,随后抓住了奇怪的一点:“那岂不是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你的生日?”
“是啊, 我十六岁的生日过了有整整十一年了,真是个永生难忘的生日。”
董征沉吟片刻:“是不是解开诅咒,你的时间就会重新流淌?但在你出去之前,也没法离开这一天啊。”
崔左荆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我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董征沉默了,似乎这个问题也和他有不小关系一样。
“在没来这里之前,我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二学生,我脑子算比较好用吧,从小在学校里成绩就挺好的,一直是家人和老师眼中的乖孩子,我现在一想,都不敢相信我竟然有那么听话的时候,别人叫我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董征想象了下,没忍住笑道:“抱歉,我想不出来那时候的你。”
“别说是你了,就连我现在都有点想不出。”崔左荆顿了顿,轻声道,“刚进入这里的好几个月,我几乎每天都在担惊害怕中度过的,在纯白地界,能够成功活下来的大多数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那时候我身体素质挺差,也不太能接受盒子里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