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惕又看着程戈道,“包括领头之人在内,有三人往西北方向逃走。”
这话既出,程戈还有何不懂,立刻道,“好,属下这就去追——”
萧惕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些……也要处理,你见机行事。”
萧惕省去了“尸体”二字,好似怕吓到裴婠似的,裴婠不记事,又下意识的回头,可脑袋刚转到一半,萧惕手一伸,硬是挡住了她眼角的余光。
说着正事,还能留意她的小动作……裴婠心底生出几分柔意,缩了缩肩膀转回来。
程戈应了萧惕的吩咐,看看萧惕,又看看裴婠,忽而道,“那属下给大人留一匹马,大人先将大小姐送回府上,属下得了线索,明日再和大人禀告。”
萧惕点头,又看向石竹,“夫人在何处?”
石竹忙道,“夫人就在半山下,走了没多远夫人便命小人几个回来救小姐,却正好遇见了程大人,程大人本是来帮小人们的,却不想三爷已经救了小姐。”
石竹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尸首,忽然撩袍便跪,“三爷救了我家小姐,小人代侯爷和夫人,拜谢三爷大恩,若非三爷,小人真是不敢想。”
他一跪,跟着他来的侍卫都跪了下去,裴婠见着这一幕,也转头巴巴望着萧惕。
她感激极了,不仅感激萧惕在生死关头救了自己性命,更感激他的出现,又将命运从歪路之上拉了回来,这次遇险的结局和前世不一样,她的恩人变成了他!
萧惕倒不意外石竹几人如此,可看着裴婠满眸动容的望着他,却属实令他满足,见裴婠浑身都湿透,他满心不忍,“既碰上了,怎能不管你?”
萧惕语声沉哑,又道,“都起身吧,我这就送她去见你们夫人。”
石竹几个便站起身来,萧惕看向裴婠,“还走得动吗?”
裴婠除了颈上破了一条口子,别处一点伤都没受,哪里走不动?
身上虽冷,可裴婠一颗心却快要被萧惕的周到关切暖化了,想到他适才斩杀贼寇的神勇,她在他面前当真矮了辈分,更明白了裴琰为何对萧惕那般敬慕,于是乖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萧惕唇角便弯了弯,他伸出手去,将袖子递在裴婠跟前,裴婠眼珠儿一转明白过来,随即牵住他的袖子,跟着他朝外走。
夜色昏黑,深林之中树影重重,待走上了山道,裴婠仍是没放,萧惕早已扔了刀,看着程戈备好的马指了指,“爬的上去吗?”
裴婠这才放手朝那马儿走去,金吾卫的马皆是高头大马,裴婠这般折腾身上早没了劲儿,抓着马鞍踩着马镫,使了几下力也没能上去,萧惕眸色一深,走上前来手往裴婠腰间一托,一下就让裴婠上了马背,他跟着翻身而上,坐在了裴婠身后。
马只有一匹,二人同乘是必然,石竹几人跟出来,看着这一幕竟然不觉不妥,也不知是因为萧惕救了裴婠,还是裴婠那一声一声的三叔。
林中程戈已安排好了一切,萧惕不再犹豫,催马往山下去,石竹几个武艺不凡,脚程自是不慢,如此,一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林边。
裴婠被萧惕拥在怀中,离开之时又忍不住回头,来的是萧惕,那宋嘉彦呢?
雨势开始减小,所有的危险终于都远去,裴婠身上的冷意一阵一阵的袭来,于是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萧惕便问,“冷?”
裴婠忙摇头坐直了身子,“三叔怎今日回来了?又为何出现在此?”
萧惕默不作声的往前靠了靠,双臂收拢,将三面风都挡了住,“青州的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查到最后,发现有一伙和反民勾结的山匪逃窜了出来,追着线索一查,正是往京城方向来,两日之前收到消息,说他们躲在云雾山中。”
萧惕答完,裴婠便明白了,“所以今日三叔是追着山匪而来的?”
萧惕眼神莫测,话语却是低柔,“是,恰好遇上了你。”
裴婠当真以为是巧合,低喃道,“这也太巧了些,我和三叔还真有缘分。”
这般说着,裴婠脑海中顿时涌入了萧惕离京后的点滴,离开时许下约定,每三日写的信,还有萧惕送回来的血玉……想到这一点,裴婠着急慌忙的往自己腰间摸去,等摸到了玉玦,她才长长的松口气。
萧惕疑道,“怎么了?丢东西了?”
裴婠掌心一展,“没丢!三叔瞧瞧——”
萧惕借着昏光一看,眼神微变,“你……竟戴着。”
裴婠听不出萧惕语气里的情绪,只自顾自道,“这玉乃是极品,三叔只怕费了许多银子,这上面的雕工更是精湛,竟能把鹊桥上的镂花都雕刻出来,今日出门,我只觉此物最好看,便戴了上,三叔有心了,便是我哥哥都没给我这么好看的东西。”
裴婠语气坦荡,萧惕到唇边的话反又咽了回去,只是道,“你喜欢就好。”
裴婠毫不掩饰喜爱,萧惕瞧着,唇角便又忍不住弯了起来,可忽然间,他又想到了适才裴婠还没回答的问题,于是问,“刚才为何想伤自己?”
裴婠握着玉玦的手一僵,脑海中开始天人交战。她的怀疑,连元氏都没告诉,那么她要和萧惕透露吗?
紧紧将玉玦一握,裴婠语声微凉的道,“因为……我怀疑今日这拦路之劫,乃是个局。”
萧惕有些意外,他在京城留了不少人手,紧盯着宋嘉彦方才能洞悉,可裴婠如何知道的?他暗了眸子问道,“怎么说?”
裴婠便将马车忽然坏了,智能主动相帮等疑点一并道出,又道,“他们分明不怕长乐候府,一副亡命之徒的样子,却对我十分顾忌,这太不合常理。”
萧惕垂眸望着裴婠的发顶,眼底既有意外又有深思,意外裴婠的聪颖,却又觉得裴婠这般小丫头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看破这个局,疑窦微生,萧惕接着问,“若是个局,那设局之人是谁?”
裴婠一犹豫,到底没敢直接说出宋嘉彦的名字,“这个……我还不知,或许,是与长乐候府有仇之人欲行报复之举,又或者是别的人有别的目的……”
萧惕这才疑窦稍淡,“那你可想查明?”
裴婠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想。”
她再不敢因破了宋嘉彦的一计而放松警惕,这一次的事端便是最好的例子,那癞头和尚虽是受她威胁才说了相克之言,可她却当真觉的宋嘉彦是她命中克星。
她一点都不想给宋嘉彦留余地。
萧惕得了这话,当下道,“好,你想查明,我便帮你查明。”
裴婠闻言忍不住回头去看萧惕,然而两人距离太近,她一回头,额头竟擦过了萧惕的下巴,适才情急,萧惕将他抱在怀中她都没觉得不妥,可这会儿忽而肌肤相触却让她有些不自在,她忙又转回身子,口中道,“多谢三叔,三叔救了我哥哥,如今又救了我,这些恩情,真是无以为报——”
萧惕只觉下颌酥酥麻麻的,听见裴婠的话,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倒也不是不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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