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香,这名字的确好听。
可修士都不愿碰它,乃是因为身体已死,魂魄却留了下来,日日焚香,便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谁愿意忍受这种痛苦?一日日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蛆虫爬进了肉里,痛感却不会消失。
嵇家想保住荣华富贵,族中就不能没有筑基期修士。
嵇如彦的眼神格外阴冷:“不能让萧家那小子查到嵇思晴的事,不然……咱们同青炎宗的联系,就得被发现了。”
嵇冕微怔:“那爷爷打算怎么做?”
嵇如彦咳嗽了几声,声音更哑:“你明日去拖住萧家那小子,我要抹去嵇思晴的存在。”
嵇冕嘴里发苦:“那她的遗骨呢?文斌答应了辞儿,要把她葬入嵇家,令她落叶归根的!”
“遗骨?”嵇如彦眼神发狠,“自然是挫骨扬灰,半点不留。”
嵇冕瞪圆了眼:“挫骨扬灰?”
“我都是为了嵇家!”嵇如彦呼吸凌乱,眼底满是疯狂,“爷爷见萧家那小子资质极好,你说,我若夺舍他,咱们嵇家是不是有了倚仗?”
嵇冕吓得退后数步,嵇冕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爷爷疯了!
临走前,他似乎还听到嵇如彦低声呢喃:“萧家那小子想查嵇思晴的事,我抹去她的存在,不让他查到,那他就会多在嵇家待上一段时日,我就有机会下手了。”
嵇冕遍体生寒,筑基期修士神识根本不算强,如何能去夺舍另一个筑基期修士?
他这不是护着嵇家,而是把嵇家带去死亡的深渊。
—
昨天下了一夜的春雨,早上露水湿重,始终没有放晴,从窗外吹入葳葳凉意。
萧慕寻很早便起了身,门口站着一个人影:“仙长可是醒了?”
萧慕寻望向外面:“何事?”
“家主有请。”
萧慕寻不信嵇冕这么快就想通了:“我一会儿再去。”
那人十分犹豫:“望仙长快些,家主说……想同仙长密谈。”
萧慕寻挑眉,密谈?
萧慕寻也不吊人胃口了,推开了门:“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他被领着,穿过了烟雨朦胧的长廊,又绕过水榭,才来到昨日的剑室。
如嵇冕所言,今日的确只有他一人罢了。
他独坐许久,身体没入阴影之中,失去了仅剩的生机。
萧慕寻走到了里面,奴仆缓缓将门闭紧,屋内便显得更加安静了。
萧慕寻直接进入了正题:“嵇家主可是想好了?”
嵇冕脸色苍白,眼下布满青黑:“是。”
他受嵇如彦控制太久了,分明自己才是嵇家的家主,却犹豫不决,不够果断,连一些小事都无法自己做主。
昨夜嵇如彦的话,令他彻夜未眠。
是嵇家对不起思晴和谢辞,却还要让她们落到这样的田地么?
萧慕寻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倒也不着急。
“听闻嵇家的老族长也是筑基期,怎不见他?”
嵇冕脸色更是难看:“仙友……”
萧慕寻:“怎么了?”
嵇冕喃喃自语:“你说为何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不自量力,分明家族已经衰败,却还要苦苦强撑?”
“你说的是嵇如彦吧?”
嵇冕浑身僵硬:“不……只是有感而发。”
“不必骗我。”萧慕寻的目光似看穿一切,“算一算他该几个月前就寿终正寝。”
嵇冕全身无力,或许一开始嵇如彦是担心嵇家,可如今他已经疯魔了。
他能明白,嵇如彦看着嵇家由盛至衰,却无力扭转乾坤的无力;他亦能明白,嵇如彦担心族中无筑基期支撑,嵇家从此没落的心焦。
可今时不同往日,嵇家已经想了太多办法,还是换来这样的结局。
嵇冕想起嵇如彦昨夜的话,越想越觉得害怕。
不是他胆小懦弱,见过萧慕寻的本事,又知他是萧家嫡系,手里定有许多保命的法器。
嵇如彦日薄西山,早已无法维持,夺舍之事根本就是在做梦!
萧慕寻盯着他:“嵇冕,我信你不是蠢材,你是嵇家的家主,嵇家如何来走,该你说了算。”
嵇冕喃喃道:“我是嵇家家主……我说了算?”
他因这句话而醍醐灌醒,仿佛拨开月明,在夹缝里寻到了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