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节制
惊雷轰隆在头顶炸响,雪亮白光劈过,照亮薛妙的脸,让楚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里称得上诡异的亮光。
这一刻,在忽然明白了许多的薛妙面前,楚烜就像是被有权有势的纨绔公子逼到墙角的小女子,可怜,无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方时安根本不管自己这一句话是否会引起惊涛骇浪,他只在意自己的招牌,若治不好楚烜,他日后出去给人算命都抬不起头。虽说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多少的联系。
“你给我节制些!”
方时安对着楚烜吹胡子瞪眼,当着薛妙的面,一点没避讳,更没给楚烜留所谓的面子,甚至连里子都准备一同撕下来,“我可不想有一日手上的病人是死于马上风!”
楚烜还未说话,薛妙先道:“您这话可就严重了!方大夫您放心,就算楚烜他实在忍不住想……”
“薛妙!”楚烜忍无可忍,咬牙打断她顺杆爬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妙缓缓眨了下眼睛,仰头看他,十分肯定地点头,“我知道啊,马上风不就是……”
薛妙在楚烜要杀人的目光里听话地打住,没当真去解释那个污秽的词。
她静了一息,无辜道:“这不是您问我……”
她竟真的知道!
楚烜脑中嗡鸣,一张俊脸比府里灶上那口用了十数年的老锅锅底还要黑上三分,“你从哪听来的这些?你知不知羞!”
“您不也知道?”薛妙不服气,指责起他来。
瞧这理直气壮的模样!楚烜深吸一口气,然他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掌下长案应声而断,案上公文笔墨散落一地。
薛妙叫这突然的声响吓得一个哆嗦,待看清发生了何事后,她瞪大了眼睛,足有半晌没说出话。
楚烜以为她是被吓到,收了右掌背在身后,神色稍缓,正要开口,就听薛妙语调激越,活像是发现了什么旷世的宝藏,“这可是黑沉木的长案!您竟能一掌将它拍断!”
方才的事尽数被抛到脑后,薛妙提裙上前,蹲在断了的长案前,伸手摸了摸断面,口中啧啧不停,“上回您说不能果真是在唬我,您说您在我面前还藏什么锋守什么拙?”
她说着又想起方时安的话,扭头问道:“都这样儿了,还不能……啊?”
好歹这回顾忌上了楚烜,隐晦的一问,没说什么露骨的话。
方时安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片刻,才在薛妙殷殷的目光下勉为其难地开口,“他现在这样,叫外强中干,懂吗?”
薛妙似懂非懂。
“说得易懂些就是……”
“……方大夫。”
楚烜及时止了方时安“传道解惑”的话茬,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道:“劳烦方大夫多跑一趟,你的意思,我已明白。”
这是在赶人了。
方时安记挂着自己院里配到一半的药,便不在多言,转身往外走。
将将走到门前,他倏然回身,一边往回走一边从怀里掏出针灸包,嘴上道:“算了,我还是给你一针,彻底断了根源才能放心……”
搁在从前,楚烜不会觉得方时安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但现在……
楚烜背手错步,反射性地避开闪着熠熠白光的银针。
“躲什么!”方时安空着的手擒住楚烜的胳膊,把他按在椅上,“不想让她守寡就乖乖坐着。”
楚烜闻言,目光扫过傻乎乎地蹲在地上仰着头看他的薛妙,怔了一瞬。
方时安趁此机会,干净利落地瞅准穴位给了楚烜一针。
他收起银针站起身,一回身就看到了哭丧着张脸的薛妙,不免多看了两眼,嫌弃道:“你这副表情做什么?难不成不让你守寡还觉得难过?”
薛妙蹲在地上,下颌顶着膝盖,眼巴巴地看着方时安,欲言又止,道:“可您这样,我就是守了活寡呀!”
“一针只管半月。”
方时安居高临下觑她一眼,丢下一句话,拉开书房门施施然走了。
……
薛妙本想着今日出府去书肆转上一转,因着下雨,只得暂时搁置。
从书房出来,薛妙抱着萧云婧送来的锦盒回了卧房,一时没了睡意,便请贺嬷嬷寻了些金银五彩丝线,慢慢编起了彩胜。
待到午膳时间,楚烜本想命人将吃食端来书房,叫来常旭,没等开口,又觉这样做好似承认自己输了一般,犹豫一二,终是面子占了上风。
与在永嘉伯府随手编的那两个简单的彩胜不同,薛妙既收了萧云婧的东西,便尽心尽力为她编最精细的那一种,这才编到第三个,正收着尾。
拂冬在一旁唤了两三声,薛妙嘴上敷衍,五指仍旧眼花缭乱地勾绕着丝线,“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好,马上……”
楚烜坐在桌前等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还是头一回薛妙没有立时就发现他来了,他越想越觉得不舒坦,心里阴阳怪气地“呵”了一声,拿起筷子别扭地率先吃起午膳。
薛妙很快编好,洗了手,坐在楚烜对面安安静静地吃东西。
楚烜等了半晌不见她主动搭话,又见她今日再乖巧不过地坐在对面,不想方设法往他跟前凑,他心中冷笑,别的女子对自个儿情郎夫君身旁的女子都如朔风打娇花,她倒好,与清河县主你来我往,还互赠礼物,一点不把他放在眼里。
薛妙正吃着,就听楚烜猛地咳了一声。
生怕这屋里有谁听不到似的,十分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