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饭菜摆好,薛妙一回头见楚烜靠坐在床头,她愣了下才想起来常旭刚才出去了。
为了让楚烜安心躺在床上养身子,方时安在药里还加了些别的东西,散了楚烜大半的力气,他如今自己下床都是难事,更别说做些其他事。
看着虚弱无力,只穿着身雪色寝衣靠坐在床头的楚烜,薛妙诡异的有些兴奋,搓了搓手,眼放亮光,“我喂您?”
“……”
楚烜手里的书“啪”地一声砸在了锦上,他静了一瞬,若无其事地拾起书,目光看似落在书上,实则不知飘去了哪里,“让常旭进来。”
薛妙睁着眼睛说瞎话,“常旭不在。”
门外,刚要推门的常旭动作一顿,沉默了几息,默默退回原地,权当没听见。
常旭只听命于楚烜,不是楚烜吩咐,他不会轻易离开。楚烜知道薛妙是胡说,胸有成竹静等了片刻,却见门外始终没有动静,他眼皮微颤,面色沉静,转而道:“郭展。”
薛妙有恃无恐,接着道:“巧了,郭展也不在。”
话刚说出口,薛妙脑中就飘过话本里用了千万遍的一句话——“你叫啊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这情形,还真是能对上七分。
卧房之外,郭展见常旭不动,他想了想,破天荒的有了点眼力见儿,也站着没动,两个人一左一右守着房门,对房里的一切充耳不闻。
房里静了片刻,薛妙摸了摸鼻子,“您看,我没骗您……”
楚烜觑她一眼,没说话,合上书放到一旁,掀了锦,单手撑着身子欲要自己下床穿衣。
他手刚撑起身子,下一瞬,肩上多了一双白皙细软的手,楚烜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重新按了回去。
薛妙将楚烜按回床上,“您跟我客气什么?”她试图说服楚烜,“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按您说的霸王硬上弓我都只差了一步,现在不就是喂个饭?您不用……”
“来吧。”楚烜看着她一张一合的樱红双唇,忽觉一阵头疼,直接出声打断。
薛妙正说得起劲,楚烜忽然说话,她一下子没听清,茫然道:“啊?”
楚烜拉过锦将自己盖好,无悲无喜地抬头看她:“不是要喂饭?来。”
过了几息薛妙才反应过来,端过粥碗坐在床沿,用羹勺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到楚烜嘴边。
“……”她当他是三岁稚童?
楚烜顿了顿,张嘴吞下。
将他的神情收入眼中,薛妙想了想,道:“您这样的神情,让我觉得我像个强取豪夺良家女子的恶少……”
至于那饱受欺辱含泪受屈的良家女子,不用说,指的是楚烜。
楚烜险些呛住,他仓惶吞了嘴里的粥,猛地咳了一声。
好不容易吃过饭,念儿收了碗碟,薛妙也不走,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床前撑腮看着楚烜。
她这样目光灼灼看着,楚烜翻书的动作都僵硬了几分。
薛妙看着看着,突发奇想,道:“您这样看书伤神,方大夫看到了又要生气,左右我干坐着也无趣,不如我给您念书听?”
那些腻腻歪歪的风月话本里不是说什么只要是有情人,对面干坐着什么也不做都不觉无趣?无趣她还坐在这里看他?
楚烜心里冷笑一声,将书随手搁在床头矮几上,赶人:“王妃既然觉得无趣,便去做些有趣的事,我乏了。”
好好说着话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薛妙怔了怔,讷讷道:“那您睡吧,我走了。”
说走她就真的立刻提步就往外走,楚烜看着她一点不留恋的背影,不知哪儿来的一股怒气,刚躺下他又坐起身,朝外唤道:“常旭!”
这一声里的怨怒……
常旭抖了抖,摸着自己的脑袋默默望了望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咬牙,依旧装作不在。
薛妙刚出了里间,听到楚烜这一声,忍不住旋身三两步折回床前,看着脸色黑青的楚烜,她拈起小几上的书翻开,叹了口气,道:“我看您一时睡不着,还是给您念书吧……”
她翻开书循着楚烜方才看到的地方接着往下念了两句,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您心里憋闷,若是我整日只能躺在床上我也觉得不舒坦,但这是方大夫不让您下床,您把气撒在常旭身上也没用,您说是吗?”
她倒是会为常旭打抱不平。
楚烜心里冷“呵”,眄了薛妙一眼,微阖双目靠在床柱上,无声催促薛妙继续念。
薛妙无奈,低头顺着刚才的地方继续往下念。
贺嬷嬷站在窗下,听着里面轻缓悦耳的念书声,缓缓笑开。
到底是,一物降一物。
……
方时安凭借一张药方,硬生生拘了楚烜半个月。
半月后已是仲春之初,天气渐暖,春意日浓,桃李争相绽放,粉白红妍俏生生立在枝头,拥拥簇簇连成地上的云霞。
大周素有二月春猎的习俗,倒不是为了彰显勇猛争一争高低,而是另有目的——一来是一种君臣相乐联系感情的方式,二来也是一种祭礼,祭天地万物,为这一年祈福。
宝京城外有座西山,山峰连绵,皇室圈做围场,养了许多温和不伤人的飞禽走兽,春猎便在此处。
天子出行,仪仗赫赫,旌旗烈烈,帝王舆架在前,后面跟着众皇子王爷和皇室中人的马车,其后才是随驾的臣子及亲眷。
楚烜的病已无大碍,皇帝在春猎前一日命人来府中问过后,钦点了秦|王伴驾,薛妙也跟着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