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候发现他的阴私,发觉自己被骗了许久,惊怒交加之下去质问宋祁,宋祁却咬死不认,可要他说做那些事是为何,他又不肯说。
“我与他不欢而散,当时便起了与他和离的心思。无论他有何难言之处,都不该骗我。”
萧云婧道:“真有不得已之处,就不该对着我赌咒发誓,我又不曾逼迫他。”
“后来便是我有了身孕,他忽然将院里伺候的人换了大半,借口安胎囿着我不许我踏出院门半步,也不许旁人轻易进来,我那时只以为他是被我说要和离的话气疯了,谁知道……”
总算将这些事说明白,萧云婧轻舒一口气,对着薛妙道:“我只是想,若我当时能再细心些,而不是只顾着和他闹脾气,也不会没发觉他的打算,任由他害你落入西胡人手里。”
听她这么说,薛妙才道:“倘若你是为此觉着对我不起,勉强能攀扯上一两分罢!不过多的就免了,你又不是能掐会算,还被他关着,怎么会知道他的盘算?”
见萧云婧还要说话,薛妙忙抬手比了个“停”,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再多说我可要烦了!”
她指指萧云婧微微凸起的小腹,小心翼翼道:“我还想问问你呢,它你准备如何?”
萧云婧也正为此事为难,依照她的性子,这孩子是不预备生下的,只是太医说她此胎算不得安稳,此番又经受大变故,若真就此不要腹中的孩子,恐会伤了身子底,此后再难生育。
虽说有没有孩子对她来说实则没什么大不了,可她又想着,万一日后她再遇到一个让她十分想替他生孩子的人……
见萧云婧似已从与宋祁这一桩婚事中走出,甚至有心情盘算日后再遇上谁,薛妙将到嘴的许多宽慰的话咽回去,放心之余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幸灾乐祸,心道若是宋祁知道萧云婧与他和离第二日便打定主意将他抛之脑后,不知是何心情。
宋祁不高兴,薛妙便高兴了,她捏捏萧云婧的指尖,让她安心,道:“若生了,它阿娘是堂堂清河县主,姨母是秦王妃,还怕多养这一个孩子么?反正孩子也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随你姓,与他宋祁有什么关系?况且在旁人眼里,平阳侯世子已忽然暴病而亡,这孩子更与他无关。”
“若不生更没什么大不了!旁的不说,倘若日后你遇上的那个人因为你不能生育,与你有龃龉,那他定不是个良人,还要他做甚?”
薛妙一口气说完,端起手边的凉茶喝了大半盏,道:“无论如何,需得你乐意,你乐意了,什么都好。你先前不是还说,与宋祁和离后要养男宠么?我看也不是不成。”
她左右望了望,兴致盎然地凑近萧云婧道:“你若打定主意要养男宠,记得叫上我,我替你掌掌眼。”
萧云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不怕秦王听到?”
薛妙面色一僵,强撑着道:“他在书房做正事呐。”
“再者,我只是替你看看,又没有别的心思,”薛妙自以为无论事实如何,在萧云婧面前还是要为楚烜争几分颜面的,可不能让萧云婧以为楚烜是个心眼赛针尖的小气人,“他是个肚量颇大的讲理人,怎么会为此事生气?”
这话薛妙自个儿说着都觉着心虚。
她端午那日应惠阳长公主之邀过府赴宴,回来后楚烜为着长公主府上那几个男宠可是好一阵拈酸吃醋,虽说最后被她倒打一耙,咬了他一口……
萧云婧视线自门外隐约闪过的一道身影上挪开,兴味十足道:“是吗?”
话已说出口,薛妙再心虚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这是自然!”
……
到了夜里,薛妙被楚烜抓着接连练了几回的兵,到后头她实在难以为继,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今日怎么这般……好兴致?”
楚烜意有所指道:“今日听人说我是个肚量颇大的讲理人,心里高兴,特来谢谢那人。”
薛妙一时噎住,半晌,见他讥讽后还不知收敛,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在他背上抓了一把。
然后被“今日事今日毕”的楚烜按着又算了一回帐。
……
因这一回实在耕得狠了些,楚烜被薛妙赶去榻上睡了几日。
这几日间,京兆府尹暗中审理了柳莺状告永嘉伯府老夫人一案。
一直拖着的案子一夜之间有了进展,盖因方月明的弟弟方兆也忽然状告永嘉伯府老夫人谋害方月明性命,这一回却不是和柳莺一样没有物证,人证还被捷足先登灭口。
方兆呈上了方月明‘病逝’前亲手写的信和证物。
京兆府尹柳呈珉看过信,当即大惊,方月明信中竟控告永嘉伯府老夫人卢氏暗通西胡。
她在信中将卢氏与伪装铁勒商人的西胡细作如何接头,信物与密信放在何处写得一清二楚,而证物除了在西山围场之上卢氏用来害她的香囊,还有其对方月明下毒的证据。
柳呈珉暗中命仵作再验方月明的尸首,仵作果真从她的尸首里验出了方月明信中所说的毒。柳呈珉当即将方月明留下的信与证物皆数呈到御前。
皇帝本就因当日行宫之中种种蛛丝马迹,疑心黎氏暗通西胡,命人暗中去查,这两日正查出些许端倪,攀扯出先前的几桩大案。
皇帝正为此心惊,看过柳呈珉呈上的东西,又惊又怒,当即下令将卢氏打入大理寺监牢,又命大理寺卿周正带人去搜永嘉伯府。
周正带人一搜,果真如方月明信中所说,卢氏卧房床下有一条密道,密道之中即是她与西胡暗中往来的密信与信物。
更有甚者,先前搜出方月明暗通铁勒密信的花房,竟也与卢氏床下的密道只隔了一堵机关墙。
周正连夜审了卢氏身边的人,撬开了一人的嘴,又得到许多证词。
此事到这里,才算是真相大白。
其余种种,都交由大理寺继续审理。
皇帝这会儿终于窥见西胡野心,甚至已暗中将手伸进大周多年。
连平阳侯府老夫人都是他们的细作,可见暗中还有多少尚未掀出的诡谲波澜。
……
大惊大怒之下,皇帝当日就病倒了。
皇帝病中越想越觉出危机,先后宣了中书令、兵部、吏部尚书等重臣行宫议事,还不忘连带上楚烜。
西胡在大周安插细作一事已了得差不多,现下的重头戏在正往西胡去的宋祁身上,皇帝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楚烜懒得与他多说许多,又心知皇帝此时不过是因为知道他“体弱多病”不比从前的威胁,这才勉强按下了疑心。
太子复位时日不久,楚烜不想再生波澜,更不会多说,可有可无地坐了半日,借口身子不适,先行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