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还奇怪闻越到底是因为什么在关注他, 现在想想, 不得不说闻越实在是敏锐得可怕。他将自己的经历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豪门继承者被迫害的故事,他却能从中迅速地捕捉到端倪。
孔缉远, 出生豪门孔家,两岁的时候多了个恶毒继母,不但对他处处施暴、打压, 强取豪夺他的财产,甚至还将他赶出家门,十几年间生死不问。
而在这份资料里面,除了这些重要的节点以外,也简单地串联起来了因果。比如郁温雅其实有着非常强烈的事业心,她想要得到孔氏集团也不全是为了财产,也是为了实现她自己的事业抱负,而孔缉远如果注定会拿回孔氏集团的话,必定会阻挡她的大业。
但这些毕竟都只是表面的现象而已。
要找郁总确定下吗?等到孔缉远将资料放下,凝神思索的时候,闻越便微微偏了偏头,询问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她一看就知道。
要问。孔缉远点头道:我其实也找她要过资料,但是整理需要花点时间。
那等拿到以后再对比看看。说话间,闻越屈指轻叩桌面上的三张照片,抬头注视着他道:另外我想知道你去国外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
孔缉远微微顿住。
三张照片分别对应的是孔缉远幼年的时候,出国的时候以及现在,分别对应着孔缉远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阶段:郁温雅嫁进来以前,被郁温雅狠心送走,还有真正的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孔缉远在到来这个世界的前后,气质和状态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奇怪的是,在孔缉远出国的那段时间,照片里面显示出来的人有些说不出的突兀和陌生,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空洞得近乎于麻木。
郁总她会有可能虐待你吗?闻越询问。
不可能。孔缉远笃定:就算我在国外的时候她没法照顾我,也绝对不可能让我变成这幅样子。
顿了顿,他道:而且我问过郁总,她那个时候并不敢过多的联系我,所以也不知道我那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
这种情况非常反常。
这意味着孔缉远在国外十几年出现了非常大片的空白期,压根就没有人知道他那段时间在做什么,好像平白无故地消失,又好像平白无故地出现一样。
更何况孔缉远又将自己幼年的照片拿起来看,半晌过后,思索着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幼年的时候,其实和现在还是挺像的。
的确很像,并不单单只是容貌,而是一种极其相近的状态和气质,就这样淡淡的看着镜头,但是圆圆地漆黑的眼眸里面是有神采与思考的。这就说明这个世界原本的孔缉远并非天生就是软弱无能,迟钝麻木。
我再去想办法查一查。闻越直觉这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他们去慎重考虑,将资料翻过几遍,最终放了下来,抬起眼帘道:只要曾经存在过,就必定会有痕迹。
孔缉远微微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都很喜欢用穷举法来分析事情,既然都已经想到了这里,索性就把所有有可能的情况全部都推敲了一遍,就这样竟是一直推敲到了深夜,孔缉远掀开竹帘看着外面,发现连河上都点了些橘黄色的花灯。
走吧。孔缉远着实有些疲惫,不免得轻轻吁了口气,道:今天也差不多了,等明天拿到郁总给我的资料再看?
闻越淡淡地应了声,但是目光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等到孔缉远终于起身的时候,忽然道:孔缉远。
孔缉远微微一愣。
他也不知道怎的,在对上闻越目光的刹那,脑子里面所有的念头蓦然贯通,一把按住了闻越的手背,抢先道:闻越,我给你买了套房子。
闻越顿住,猛地抬头。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孔缉远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闻越对待孔缉远,向来是全然坦诚,也满是算计,毫不遮掩地展示给对方看自己的黑暗与占有欲,而孔缉远沉溺其中,知晓他的的所有行为,任由他的随意掌控。
但是直到现在,大抵也是他突然认清楚了自己的想法,他忽然改变了自己的行为,打破了原有的节奏,所有的被动全然都变得主动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闻越明明向来清醒且理智,冷静得近乎于冷酷,可此时的他,却突然就这样任由对方寂静地注视着,许久都没有声音。
他知道买房子是意味着什么吗?
等到孔缉远开车带闻越回到自己新房子的时候,孔缉远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闻越也为他们两人准备了新房子,并且这新房子,同样是在孔缉远离开以前准备的。那个时候其实两人都有过要准备属于他们俩自己的房子的想法,只是当时谁也不知道结局会怎样,于是谁都没有开口。
但孔缉远忽然想到,闻越恐怕比他想象的,准备的还要多。
他从很早开始就在不动声色的算计,不管自己到底做的什么样的选择,总是能走到他精心地编织细网中。只是当时的自己并不能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便总是半推半就,既不反抗,也从不主动。
所以说,今天自己的这番话令他非常意外吗?
车开到半途,孔缉远突然急刹停到了路边,坐在身边的闻越不由得侧头看来,正正好对上孔缉远定定的目光。
果然,闻越的眼底寂静乌沉。
孔缉远不知道为何,在方才那个念头升腾起来的刹那,情绪竟是前所未有地汹涌起来,他觉得既然自己享受对方如此浓烈且晦暗的爱意,那么他也应该给对方一点甜头。
于是他倾身过去,有那么瞬间鼻尖几乎是要抵着对方的,然而目光专注,眼底全都灌满了对方的倒影,闻越。
他的声音低低的,但却字字清晰: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吧?
这是今天孔缉远提这件事时,如此郑重地说的第二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