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看那丫鬟的神色,再听她一说,才明白所指何事。主仆二人再度道谢,沅叶笑着摆了摆手,道:“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本宫今日只是来拜会夫人,又不是来专程求谢的。夫人快些请坐。”
她有些不安地坐下,又让那丫鬟退下。房中便只剩下她同沅叶二人,沅叶见她时不时望着自己,不禁笑道:“怎么?本宫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让夫人这样看着我。”
她脸颊一红,低头道:“久闻殿下肖似先帝,今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是么?”沅叶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笑道:“也是奇了,有人说我像父皇,有人说我像母后。前几日,二皇兄还说我像死去的敬德先太子呢。大约是谁都像一点吧。只是,”她话锋一转,道:“夫人还见过先帝?”
李煦和李慧意虽然和她同龄,但是李哲却着实比他们都年长很多,李夫人保养再好,也年近四十了。这么说来,她也许是见过先帝的。
不料,李夫人摇了摇头,道:“并不曾。”
她并不曾见过先帝,只是有一个人,自打出生就肖似其父,相处久了,大概也就知道先帝是个什么模样了吧。
令她诧异的是,沅叶并没有追问。只见沅叶慢悠悠从袖里掏出一个黄铜盒子,用钥匙打开精巧的小锁后,又慢慢将盒子呈至她的眼前。李夫人定眼一看,其内装着一个一根纯白无暇的玉簪子,末端雕成莲花,簪身还篆刻几个小字。
“夫人可还认得此物?”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想要伸手去碰,又不敢。刹那间,前尘往事一齐浮上心头,心痛无以复加。过了许久,她才呜咽着,问:“何、何处寻见?”
“此簪乃我兄长贴身所藏,”她嘲讽地勾了勾唇,道:“可怜晋王,还以为我兄长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把山都掏空了把兄长给找出来呢。”
李夫人愣愣的看着,眼泪一滴滴落到地上,道:“他……”
“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兄长绝无怪罪夫人之意。如今夫人已为诰命,儿女双全,我兄长地下有知,也能含笑而去了。”沅叶道:“如今物归原主,夫人无需太过伤心,本宫告辞了。”
她抬脚欲行,李夫人忽然道:“殿下请留步!”
“怎么?”
“你说晋王要挖空他的山,”想起两三年前的太子陵失盗,李夫人越发神色不安,拉住沅叶的衣袖道:“他的尸骨……”
沅叶叹了声,道:“这也是我担心的。我兄长临终前将最重要的东西陪葬在身边,晋王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此物可以调动百万大军,推翻太后……可怜我兄长,死后都不得安生啊。”
李夫人紧紧地攥住玉簪,用力地抹去了眼角泪痕,忽然冷静下来:“晋、晋王意欲谋反?”
沅叶郑重下拜:“不错。我有一计,还望夫人相助!”
她深深地望着沅叶,许久,道:“还请您明日来见我夫君。他与先太子自幼交好,公主可叙以旧情;再者,他爱慕功名,公主可利诱之。等他归于房中,我自有办法能让他心悦诚服地为公主效劳。”
沅叶再谢道:“多谢夫人。”
第58章
自打通过李夫人疏通好李哲的关卡, 旁者也不在话下,自有她和白霁巧妙布置安排。只是关于萧泽这边,她心中隐隐有些顾虑。
萧泽待她绝无二心, 只是他的兄长陆嵩, 能在魏茹儿的手中苟延残喘至今, 甚至设计杀死太后, 怎么看都不是个善茬。
趁着床榻温存之际,沅叶将晋王意欲谋反一事合盘脱出。萧泽本以手抚她秀发, 闻言动作微滞,道:“难怪近日来京都混入极多的外族人,我看他们行踪诡异,正要查个究竟。原来是晋王在暗地里捣鬼!”
她咯咯一笑,道:“他还来拉拢我呢, 想拉着我一起推翻焱儿,哼, 当我傻呢,能待我好,自然是一目了然。只是他还说,若是他能够登基, 即刻同意了我跟哥哥的婚事。”
“你……同意了?”
她注视着萧泽漆黑的眼眸, 宛然一笑,道:“当然是不了,这件事和家国大事比起来,孰轻孰重我分得清。哥哥可是昭阳姐姐的未来驸马, 又没想娶我。”
“小叶子, 你……”听她这样说,萧泽急的面红耳赤, 急不可耐地分辨:“小叶子,我萧泽这一生,非你不娶!和昭阳那件事,我原本就是不承认的。你且放心,假以时日,我一定光明正大娶你进门。”
“可我听说焱儿,最近颇是听信宗越之言呢。”沅叶轻轻道,从他的怀里抽出身来,依靠在一旁的软枕上:“他一向是忌惮哥哥,且又有太后的遗诏,这件事不好办。除非……”
萧泽道:“除非什么?”
“除非哥哥再立一件大功劳出来,让焱儿对哥哥心存感激。”沅叶柔声道:“眼下便有个好机会,不知道哥哥愿意么……”
她低声说完余下的话,萧泽默不作声听完,思忖了良久,才重重地点头。她垂首伏在他的胸膛上,暗暗勾出一抹笑容。有意无意地,她又道:“哥哥,我一直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陆哥哥一直不喜欢我,你说当年太后还在的时候,你和昭阳姐姐的婚事,会不会是他怂恿的呀?这样既保全了你,又疏远了我。”
萧泽一怔,半响,道:“小叶子放心,我明白了。”
时光飞梭,转眼间便到了六月初六。
这日本是周焱的生辰,这是去年太后新丧,周焱虽然添了一子一女,但还是不宜太过操办。前些日子砍了葛相,看着群臣安分,后宫妃嫔争奇斗艳,他本该很满足。
只可惜身上的隐疾一日日加重,周焱心中烦闷,又见谢江端来苦药,忍不住拂袖将那碗药扫飞到地上:“端来作甚!这些庸医,咳咳,全无一点作用……”
谢江急忙跪地,奏道:“陛下,太医说了,您还需静养……”
后宫佳丽三千,个个如狼似虎,哪里容的他静养?他又重重地咳嗽一阵子,眼前一片昏眩。正扶额歇息,忽闻殿外有女子吵闹。
原来是他新纳的两个妃嫔,因今日是他的生辰,前来邀宠了。
他不觉心中更加烦闷,下令道:“谢江!你出去告诉她们,若再来烦朕,一个个都冷宫待到死吧!”
“是,陛下。”
殿外果然安静了。早朝的时候他勉强接受了群臣的朝贺,晚间还要置办家宴。望着殿外夕阳慢慢西沉,他看着自己耳边垂下的一缕青丝,又听见殿外低低的一声:“陛下,宗越求见。”
“让他进来吧。”
殿内空无一人,就连谢江也下去了。宗越踩踏着夕阳洒在地板上的余晖,信步步入殿内。望见周焱期待的目光,他咳嗽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双手呈了上去:“陛下,此药乃是用上百种珍贵药材炼制而成,药性极强,但要保持心绪安稳,不可动怒……”
周焱注视着他,且不去接药瓶,道:“哦?”
他微微一笑,自顾将瓷瓶打开,道出一粒棕色的药丸咽入口中。见他神色如常,周焱不再疑虑,笑道:“爱卿辛苦了。今日宴会,你也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