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萧泽此时却离了些神,道“因为她么?”
“什么?”她没听清,那句话很轻。
“没事。”他心里难受,低声道:“小叶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哥哥他、一直以为焱儿是他的骨肉。他被关押在皇宫的地牢里那么多年,性情异于常人。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他再伤害你一次……”
他真心实意地保证,却见小叶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唇角微扬,缓缓道:“焱儿真的是你兄长的孩子?陆嵩聪明一世,偏偏信了魏茹儿的这句假话!”
萧泽愕然:“莫非……”
“绝不是。”她语气坚定,道:“我也曾怀疑过,可后来我发现,这应该……只是魏茹儿想要迷惑你哥哥的一条奸计罢了。”
“若真是如此,我自当去劝告我哥哥。”萧泽哭笑不得,内心却有些暗喜,心道如此一来,哥哥与小叶子的隔阂便没有了,自然也不会在背后做些手脚了吧?他抬头望着沅叶,数月未见,未免又深深地望了她几眼,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只听沅叶柔柔道:“听霁儿说,宗越已经和我姐姐浪迹天涯了,大概是再也不会回到宫中。再过些日子,我便要废了他的驸马之位,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天下人该怎么看我呢。”
“你又何曾在意过天下人的看法。”他目光中流露着笑意,道:“尽管做便是。”
她也回之一笑,道:“那我要做的事情,你看着便好了。”
萧泽次日便来上朝了。
朝堂之上,二人虽不能眉目传情,可心里却是欢喜得紧。妘妘中毒一事便也只追查到葛家遗孤的份上,接下来便是幼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进香祭神。朝会散后,沅叶正在后殿看乳母给孩子喂奶,桃叶款款走了进来,轻声道:“将军来了。”
她会意,便摆手让乳母将孩子抱下。不出片刻,李哲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入殿,行礼后沅叶赐座,他方才开口:“殿下,微臣此次前来——”
“你无需多说,本宫心里尽知。”沅叶微笑道:“可是因本宫未能彻查县主中毒一事,而心中不忿?”
“微臣不敢。”李哲道:“殿下聪慧,此举自然有您的道理。”
“将军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一定是想着本宫念在跟萧家的旧情上,才没有下手吧。”沅叶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瞥了他一眼。见李哲神色凌然,她紧接着慢悠悠道:“若是一个萧家,自然没什么——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李哲眸光微动,道:“殿下的意思是……”
她笑了笑,道:“既然日子是他们挑的,那就当是一个黄道吉日好了。”
李哲走后,沅叶唤来桃叶,问:“我哥哥那边怎么样了?”
桃叶看了她一眼,道:“殿下明知故问。就陆嵩那样品性的人,怎肯相信先帝不是他的亲骨肉。怕是太傅去劝说,也是无济于事。”
“呵,”她冷冷一笑:“既然他要跟周毓联手到底,那就随了他。说到底,他本就不是什么品行端正之人,与后妃私通,又妄想取代皇室血脉,还蛊惑哥哥离我而去,我早就很想让他去见父皇了。”
“那他死了之后呢?若是太傅得知……”
沅叶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他只会选择我。比如说今晚,他一定会来找我。”
她说的没错,当晚萧泽果然来了。两人很久没在一起,折腾到天亮方休。红鸾帐内,她枕着萧泽的手臂,闭着眼道:“哥哥。”
“怎么了?”
“你说若是我有了孩子,该怎么办?”
萧泽笑道:“那便生下来,此次进香过后,我便与昭阳和离,将我兄长送回洛阳老家,与你一起辅佐陛下。”
“哼!昭阳姐姐一直喜欢你,怎么会放手。再说你兄长也瞧我不顺眼,他可不愿意回老家。”
“你想多了,我兄长心里其实是喜欢你的。只是他对皇室的人心存芥蒂,仅此而已。”萧泽笑道:“我那日已经跟他说了,他也有归乡养老之心,也早早吩咐府上的人打点行囊,等我从观上回来便动身。”
“哦?”她拖长了音调,又不做声了。过了会儿,又问:“卫麦今在何处。”
“我已经打发他到下面去了,牵扯到那件事的人,都已经不在城中。”萧泽道:“你尽管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温柔地望着沅叶,看着她的双颊残留着红晕,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半响,沅叶忽然翻身抱住了他,嘟囔道:“我好怕。”
“你怕什么呢。”萧泽轻轻地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柔声道:“如今朝堂内外,兵权尽归于你手,宵小之辈,不足为患。”
“谁说兵权在我手,当年萧聃留下的人都在你的手里,说真是来宫里暗杀我,怕是防不胜防呢。”她辩驳道:“要不然,当年焱儿怎么会那么忌惮你,又不敢动手。”
“你怕我?”他啼笑皆非,忽然伸手将内衫从地上捞起,从中摸出一块牌子来:“这个给你,总算是不怕了吧。”
“什么呀。”她这才睁开眼,漫不经心地扫了扫:“萧聃的牌子?哼,他倒是没留给我。不过我才不稀罕,这样的牌子,我能造一万个出来。”
他失笑,将牌子往里面一扔,弯身道:“你还是先造个孩子出来吧!”
三日后,便是进香祭神之期。
身为当朝掌权长公主,沅叶早早便按品级装扮起来,与当朝太后一同乘着辇车,在群臣的山呼海拥中出了皇城。行至半途,太后忽感身体不适,便在路旁城隍庙中休息了片刻,换了马车继续前行。
待皇家仪仗走远,沅叶才从一旁的密林中走出,身后还跟着数十人。她也不多说什么,带着众人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在她入城之后,站在城墙上的李哲一声令下,全城的大门立刻紧紧阖上,身着重甲的士兵忽然出现在城中的各个角落。
京都的老百姓本就敏感,见眼下情况不对,都赶紧躲回了自个家中,哪里还敢出来。片刻后,虽然烈阳高照正当晌午,可京都的大街小巷竟空无一人。
此时此刻,昭阳长公主也在入宫。
她身着重甲,无视皇城守卫的阻拦,挥刀将那人斩于马下。如今大半的锦衣卫都跟随幼帝出行,如今皇城内的守卫着实松散。没有喊打喊杀,只有刀光剑影,昭阳带着众轻骑,一路杀至宣政殿前。
她看着迅速集结而来的大内侍卫,在马上傲然道:“本宫乃太宗长女,亲封昭阳,如今皇位为乡野之女所窃,尔等为何助纣为虐,不思皇恩?如今弃暗投明,为时未晚!”
那领头侍卫道:“长公主既然执意谋反,那就休怪臣等无礼了!”
昭阳轻轻一笑。她沉着地指挥着众人,看着宣政殿前血流成河。掐算着时间,此时此刻,周沅叶应该已经在祥云观里遭遇伏击了吧?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昭阳也不去擦,当地上躺满大内侍卫的尸身时,她才环视了剩下的人,沉声道:“走!”
往前便是正殿大门,昭阳跳下马来,拾级而上。一步步走入宣政殿,她抬头看着那神圣庄严的皇位,在日光的照耀下灿灿生辉,情不自禁地朝着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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