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道:“怪不得杨溥临死那么恨你们一族,原来如此!”
我沉吟一时,问道:“你的姐夫既然已死了多时,你现在再流泪,恐怕迟了吧。”
景通闻言,竟然抽泣了一会,那柔弱的样子和我初见他在官道上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他轻轻哭了一会子,说道:“我是为我姐姐流泪。”
我不假思索,顺口说道:“大唐风气开放,到时候,找人给做媒,让令姐改嫁不就是了?据我所知,义祖皇帝的大公主不就是这样,原配驸马也给你父皇杀了,又改嫁一个李建勋大人?”
“可姐姐她、她不是那样的人!”景通的眼泪终于像这雨势一样,不住的冒出眼眶,“她是深爱姐夫的,姐夫死了以后,姐姐恨死了父皇,父皇虽然心里面怜惜姐姐,可是口里不愿意认错,听任姐姐一个人在那道观里折磨自己、糟蹋自己的身体……眼下已经垂危了……父皇却还不肯松口,这次我不听他的,我怎么都不听他的了!”
我不说什么,快马加鞭的跟着景通进了宝华宫。在宝华宫,景通急急地一人进了长兴公主的禅房,长兴公主病势危重,已经不能说话,景通一个人呜呜的哭着,听得里面断断续续的说:“姐姐,我是伯玉啊……就算你要做‘未亡人’也不要每次来你都不说话呀……姐!……”
景通喑喑咽咽地哭了好一会儿,只听得里面虔诚的磕了几个头,景通的额角带了一块淤青,踉踉跄跄从里头出来了,“姐姐不肯用膳呐……怎么办啊……”
我的眼眶也湿润了,心死了,我也没有办法。
景通不眠不休的等在道观里面,一直等到天色漆黑,皓月凌空——等来的是长兴公主的死讯。
出来报这个消息的是水清——那位来自淮扬、给让皇临终亲口托付给我的绝色丽人水清道姑。
景通是哭着奔回天泉阁给皇帝传信的——他的马就丢在宝华宫里,伞也撒气丢得老远;人却是失魂落魄的奔了很远的山路、给雨淋成了落汤鸡,我没来得及拉上我的小灰驴,就打着伞快步冲上去,本是要给他打伞的,谁知那两寸多长的紫指甲,却戳着了他推开我的那只左手,他看看自己手上的血,忽然抽掉了我的伞,然后出大力气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沾得我胸口、背后迅速湿了,他恣意放声哭道:“云儿,我不是等这个结果……我不等这个结果……我要她好起来、我要她好起来啊!”
我不如他的力大,一时挣脱不开,可是想起我在让皇面前发的毒誓,我心里头真是害怕!一时间整个身子都僵直了,丝毫也没有配合他,他脸上也不知是雨是泪,此时的仪态是全然顾不上了,他伸手抚了我的脸,我脸颊上带着他指尖的凉意,他喊道:“你做什么劳什子国师?为什么我们只能是同僚,我为什么什么都想跟你说,你为什么总是跟我不远不近啊!”
我心里急了,眼中的紫气凝集,身体也软了,手脚的寒意一点点透入骨髓,我虚弱的道:“殿下别哭了、别闹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先回宫,回去报告皇上,尽快让公主入土为安才是。”
景通瞧出我的异样,竟然双手横抱了我,说道:“不许乱动,你毒发了,走不得路,坐骑又忘了骑,再说就是带上了,我也不让你骑,我抱着你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