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色已渐渐紫涨,怒极反笑:“范仲敏。你也一定有一篇精彩的奏议要写下来吧?”
范老头义正辞严地道:“正是!王建封上书,是我指使的。我本以为以他的战功,说话有分量。皇上定会采信。现在他被流放,微臣再也不躲着了!下官,决定上书!”
“大胆老儿!你放肆!”我听了他的话,压不住狂怒,顺手抄起一叠奏本朝他砸了过去:“你这匹夫身受两朝厚恩,非但不思报效国家,反而挑唆文武不和,妄议时事,攻击同僚,朝廷氛围不好,依朕看全是你这等人搅的!你要写上书,到牢里写去吧!!”
范仲敏也被投到了牢中。我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处理他,魏岑和钟谟、李德明、陈觉几人已经来到眼前。
钟谟道:“圣上,这等人不可小觑呀,您只想想,一个胡进思就拉下了钱弘倧,这范仲敏和王建封他俩一文一武,要真有那心,还愁祸害不了唐国?”
我正在火头上,听了这话,闭了眼,想了一瞬,狠狠扫了钟谟一眼:“别胡说,他俩是没有反意的!你再胡说,朕也治你个枉议之罪!”
陈觉道:“魏大人,这个范大人是管钱的,王建封在禁军干了这么多年,都是离皇上最近的,要是起反意,倒正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可恶!”魏岑整整官服,泪流满面地跪下来,高声道:“范仲敏实在是太不地道了!我魏岑和别的诸位大人,都是皇上用的,所作所为,譬如向百姓征的税金,也都上缴了国库,却被他在背后这般中伤!他今天告了我等,明天皆不也敢辱及圣上了!这等人,这等人简直该死!”
陈觉厉声道:“这等人何止该死,留了这人,君威何在!这种人罪该腰斩、弃市!”
魏岑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说道:“也难怪。这个范大人,一向不是咱太子府这边的。微臣听说,他一直在散布谣言,说先帝当年选中的是皇太弟,驾崩那会,皇太弟正好不在金陵,是皇上听了吴廷绍的密报,暗地派周宗周老大人劫下了先皇的遗诏……”
“胡说八道!”魏岑的话,彻底点燃我的怒火,我两眼酡红,一手狠拍桌案,哑着嗓子大喝:“传旨,范仲敏莠言乱国,腰斩弃市!”
杀完了范老,我的怒火末平,魏岑等人拉我晚上去魏府微服晚宴,但其实我心里面没片刻安稳,魏岑和陈觉现在结成同盟,伙同新晋重用的钟谟、李德明,一直在明里暗里引着问我怎么处置王建封?
我想拉定云一起赴宴,这样我脑子还能清醒一点,可是她因为有孕拒绝了我。
独自一个人赴宴的我,只为微服赴宴可以与故人同乐,顺便找点乐子,冲掉我诛杀范仲敏的恐惧感。可没想到,大觉亏心的我,在魏府里喝得大醉。醉中我好像看见了那幅《钟馗捉鬼图》,我看见胡进思拿剑逼着钱弘倧,渐渐地胡进思那模糊的脸与王建封那熟悉的脸重合起来,钱弘倧稚气的脸也好像越来越像我!血,流了一地,殷红的血色弥散在我的视野,红过庐山上最艳的枫叶。那血,究竟是被腰斩的范仲敏的,还是我的?!我迷糊了,我辨不清,一阵阵恶寒攻心,为了壮胆,我又拈起金杯,猛灌了好几口。
耳边陈觉等人含沙射影的话一直在催着,什么言辞都模糊了,只有一个杀字,在我脑际分外明晰!白晃晃的剑光,似要触及我的鼻尖,我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拂云剑。
“萧……萧阙何在?”我大着舌头喊道:“赶上王建封……”
萧阙接了剑,只是站着,他俊逸的脸上写着对王建封的同情,但他没说话。
魏岑道:“萧将军,圣旨已明,您遵旨吧,杀。”
“杀…杀…杀!”我醉了,我想求一醉,可身醉了,心却醉不了。范仲敏和王建封,到底该不该杀?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道人一定会怪我薄情,她知道了,一定会离开我这个手上淌血的恶贼!不能,我不能让她知道…不能…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