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熠不明白阮棠在搞什么,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搭理她,一旁的助理看出他的不悦,再次以“准备致辞”的借口解救。
阮棠没再纠缠,一脸乖巧地主动道别:“冯熠哥,打扰了。”
阮棠一离开,立刻有人走过来攀交情,冯熠淡淡地应酬了两句,侧头看向她纤瘦的背影,如果他没记错,她今年满二十岁了吧?当初为了看场电影足足缠了他七天七夜,这次好不容易混进来,就这么走了?是长大了懂事了,还是学聪明、会以退为进了?
阮棠的背影消失在宴会厅的正门时,常跟阮家打交道的分公司总经理吴江刚好过来打招呼,一贯没什么同情心的冯熠不自觉地问了句:“阮玮业遇上事儿了?”
吴江点头道:“他去年不是收购了咱们的不锈钢厂吗,七亿,分三年还清。在咱们手里的时候还挺赚钱的,一天进账四五百万,同一区的另外两家完全没有竞争力,咱们要不是转型,也不会卖。阮总接手后,那两家联手降价抢客户,他资金有限,砸不起,就有点周转不开。国庆前,厂里有个工人违规操作,导致爆炸,三死一重伤,违规操作的这个工人倒没事儿,可他赔不起啊,死伤的四家家属就跟阮总闹,花圈堵门不让生产,最后一家赔了两百多万,阮总还被拘留了几天。”
“国庆前上面下了文件,港口和所有污染企业停工十五天,本来停工就没进账,他还有四船原料滞留在港口不能卸,一条船一天的滞港费四十万,四条船十五天,就是两千四百万,上周一他本该按合同给咱们七千万,没拿出来。这些天成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宽限三个月……咱们沣和从没这个先例,我就跟他说,最多半个月,半个月后付不出就强制停产。”
冯熠考虑了几秒,说:“给他三个月,做生意总有运气背的时候。”
听到这话,吴江愣了一下,随即逢迎道:“是是是,钱不多,没必要逼太紧,冯总真是宽和有气量,怪不得老爷子时常在我们面前夸您,说您是他孙辈里最睿智最沉稳的。”
……
虽然一早就猜到冯熠不会帮忙,一早就只是为了听他亲口说这事儿和她没有关系才过来,阮棠还是有点沮丧。从宴会厅出来,她跟服务生要了杯冰可乐,坐到了酒店的台阶上,准备镇定一下再回家。
她正咬着吸管发呆,迎面看到了三年没见的冯卓。冯卓是冯熠堂哥的儿子,比阮棠大一岁,刚从英国念完本科回国。他一贯没谱,四十周年庆竟也记错了时间,晚到了一个钟头。
阮棠没出声叫他,冯卓步履匆匆地跑过她的身边,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来:“棠棠?”
待看清穿着黑色露背长裙坐在寒风中的真是阮棠,冯卓挂断他爸打来的电话,跑下楼梯,脱掉西装外套,半蹲下来、罩到了阮棠身上。
“温度这么低,你怎么穿这么少坐在这儿?”
三年未见的前男友这毫无芥蒂的关切让阮棠很有些不适应,她道到谢,莞尔一笑地客套道:“好久不见。”
冯卓再次挂断他爸打来的催命电话,坐到了阮棠身边,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赞美道:“棠棠,你比三年前更漂亮了。我刚回国就跟朋友打听了你的消息,听说阮叔叔最近不太顺利,正想去找我四爷爷帮忙。”
听到这话,阮棠很是意外,这人是失忆了,不记得他们分手的时候闹得多不愉快了吗?果然男人瞧不上死心塌地的,反而会对渣过他们的另眼相待么?
不管冯卓说要帮忙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不管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她总得感谢一下。
“谢谢,那就拜托你了。”
冯卓交过很多女朋友,阮棠是唯一主动甩了他,也是唯一令他念念不忘的。
美人落难最能激起冯卓这种二世祖的同情心,送走阮棠后,他一进宴会厅,就去缠他的四爷爷——冯熠的爸爸帮忙。
于是酒会还没结束,分公司的总经理吴江就又接到了一个宽限阮家三个月的指示。
……
阮棠原本以为冯卓说会帮忙是过口没过心,不料酒宴当晚她爸爸就收到了最近几个月唯一的好消息。
冯卓存着重新追求阮棠的心,自然不肯当无名英雄,他再三让四爷爷交待吴江,一定要告诉阮玮业是阮棠的朋友帮的忙。
这么一来,阮棠不仅成功堵住了阮鑫乔的嘴,还得到了父母的一致称赞。
三年前她恨冯卓恨得誓要让他跪下喊六婶,哪想到还有感恩戴德地约他吃饭的一天……
阮棠又白又富又美又可爱,从小到大,追求者一大堆,她千挑万选,把宝贵的初恋献给了又高又帅又有钱的冯卓,哪知道刚在一起一个月,她还沉浸在热恋的晕眩中,就发现冯卓同时在跟三个女孩交往。
发现冯卓劈腿后,阮棠没哭没闹没质问,先一步以不喜欢了为由甩掉冯卓,趁冯卓没回过神,苦苦挽回之际,高调追他的六叔冯熠——当时阮棠才十七岁,被从天而降的两顶绿帽子砸昏了头脑,深受“当不成你女朋友,就当你长辈”的狗血故事蒙蔽。
冯家的男人大多矮胖,只有刚刚博士毕业回国的冯熠比冯卓更高更帅,还一副矜贵禁欲的精英模样。
阮棠和冯卓是高三时偷偷交往的,冯卓一脚踏三船,被阮棠甩了伤了也没法声张,唯恐闹得人尽皆知,被另两个听说,戳穿劈腿的事。圈中鲜少有人知道他们有过一段,大他们十岁的冯熠更是毫不知情。
追冯熠的那小半年,阮棠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可惜冯熠怎么都不喜欢她,害她沦为圈中笑柄。回头想一想,她当年对冯卓的爱啊恨啊怨啊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跑去追冯熠更是脑袋进水、被下降头了。
这段黑历史她根本没勇气回忆,只盼望当初瞧热闹的观众们集体失忆。
第2章
周五傍晚,阮棠代表全家请冯卓吃饭。
虽然满心感激,但她不想给冯卓他们还有可能的错觉,再三拒绝他到家中接自己。她早到了一刻钟,把车停到酒店停车场,刚锁好车,竟远远地看到了一辆黑拼贝壳白的双色迈巴赫,这车颜色特别,冯熠就有一辆。阮棠立在原地没动,待车子开近了,看清车牌,她才确认这就是冯熠的车。
坐在后座的冯熠也看到了阮棠,他合上笔记本,轻嗤了一声。阮棠等在这儿,冯熠意外也不意外——昨天松口多给她爸爸三个月的时候就料到她会趁机跑来道谢,她打探他行踪的能力,他三年前也领教过。
这个时间酒店停车场位置紧缺,仅剩的一个车位刚好在阮棠那边,冯熠的司机为他开了四年车,同样认识阮棠,知道冯熠不喜欢这位小姑娘,回头询问道:“冯总,您要不要先下车?”
冯熠扫了眼傻愣愣地站在车旁向这边张望的阮棠:“不用。”
司机把车子开了过去,离车位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阮棠突然钻进了手边的白色保时捷,冯熠不知道她在闹什么花样,车子停稳后,没有立刻下车。
公事繁忙,手机恰好响了,一通电话讲完,没见阮棠出来,冯熠抬起手腕看了时间,推开门下了车。往电梯间走的时候,冯熠本以为阮棠会追上来,不想直到电梯门合上,也没再看到她。
阮棠在车里窝到冯卓打来第二通电话时,才伸出脑袋,确认冯熠有没有彻底离开。圈子小,这三年来,她偶尔也会遇到冯熠,每次巧遇她都拼命降低存在感,恨不得捂住嘴巴不呼吸,把自己缩小压扁,贴到墙上溜走,生怕被人误会贼心不死。要不是眼下他们全家的生死捏在冯熠手中,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主动和他讲话,更不会混进沣和的四十周年庆找他。
……
阮棠走进包间的时候,冯卓已经到了,见到她,立刻起身送上一大捧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