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的眉头皱了一下,显然他并没有想到顾瑶会成为整个庭审里最难缠的一个。
刘楚“证人,按照你刚才的意思,你是不是认为在这个案子里没有人需要为被害人的死付上法律责任?”
顾瑶缓缓眨了一下眼,说“我刚才说的很明白,这需要你们对犯罪嫌疑人有个全面判断,再依法判定。而且这是你们律师的事情,你不应该反过来问我。我只能站在心理学角度上回答你,连启运给三位女性造成心理创伤,这一点他责无旁贷,即便他现在已经成为本案的被害人,可这并不代表他对三位女性造成的心理创伤就会不药而愈。当然,现在的法律无法判断一个人给另一个人造成心理创伤应该怎么判刑,所以连启运不会因此受到法律追究。”
顾瑶的意思很简单,她等于直接暗示了连启运给田芳在内的三个女人造成了心理创伤,却因为法律没有这方面的规定而逍遥法外。
这在法律上的确是一个很大的“空子”,人们会去追究实质性的伤害,因为有实据可循,那么没有实据可循的心理伤害呢?就好像有精神病的人会被他人躲避、歧视,可是这些人是如何患上的精神病,却很少有人提出疑问。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人们无法在事先进行预防,只能等悲剧发生了再追究责任。
刘楚熟读法律,自然能明白顾瑶的暗示,顾瑶这是等于直接在法庭上为田芳拉同情票了,他不由得一噎,但很快就重做旗鼓,再度发问。
刘楚“证人,就你的分析判断,你是不是可以完全肯定,被害人连启运一定侵犯到被告人田芳的心理黑洞禁区,从而才令被告人将其杀害呢?”
徐烁很快说道“有异议,公诉人不应进行诱导性提问!”
审判长“公诉人,请注意你的发问方式。”
刘楚“是,审判长。我只是想证实证人的证言带有她个人的主观倾向。被告人田芳在案发当日的心情如何,她杀害被害人的行为是否掺杂主观故意因素,心理咨询师根本无法准确的进行判断。证人的证言不具备参考价值。”
也就是说,田芳当日心情起伏如何,是不是已经被逼迫到那个境地,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替她发声。
可就在这时,顾瑶突然开口“公诉人刚才的问题,我可以回答。”
庭上众人皆是一怔。
审判长再度确定“证人,你是否肯定能作答?”
顾瑶“我肯定。”
审判长“证人可以回答公诉人问题。”
顾瑶扯了下唇角,随即目光淡淡的扫向刘楚,不带一丝攻击性,说“其实这个案子的发生就已经回答了公诉人刚才的问题。站在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连启运对田芳造成的肉体、心理的双重伤害,到底会不会令田芳进行反抗,从而导致连启运死亡。这件事如果是在案发之前,我会回答你有可能会,也有可能不会。但是现在案件已经发生,现在公诉人却还用‘假定’方式来质疑内部的关联性和可能性,就等于是在假设时光倒流,让我站在案发之前回答你。你这样讯问,只是想误导我的判断。站在法律的角度上,连启运是本案的被害人,但是站在心理学的角度上,我会说田芳、张丽椿和萧云霞同样是被害人,只不过肉体上的伤害可以痊愈,心理上的伤痛却会伴随一生。”
第48章
chater 48
顾瑶出庭之后, 很快就到了法庭最后的辩论和总结发言的环节, 余下的便是徐烁的工作。
顾瑶走出法庭,坐在宽敞静谧的走廊里, 还在回想刚才在法庭上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就刚才的氛围推断,显然在她出庭之前,刘楚就已经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他有些气急败坏, 但他是位资深的律师, 一直在努力管理自己的情绪,更加知道在法庭上自乱阵脚只会一输到底。
反观徐烁倒是胸有成竹,仿佛所有环节都在他的预料之内,顾瑶也说不清这是因为他在庭审前准备充分, 还是真的在专业上高人一等。
顾瑶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和徐烁的接触, 徐烁取证的手段严格来讲是有些出格的, 最起码她是不能认同的, 她也不认为其它专业律师会像他那样剑走偏锋,可就事实来看, 徐烁就是在这样的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下取得了关键性的证据,令案件局势反转。
顾瑶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和她最初的印象有很大出入, 表面的“流氓律师”形象只是个外壳, 这个男人的内里不仅腹黑而且深沉。
顾瑶又坐了一会儿就离开法院, 她走出大门口, 见到台阶下还蹲着很多媒体记者, 路边停着不少媒体车辆,庭审已经步入尾声,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候结果。
走下楼梯时,顾瑶听到记者中有人喊了一句“快看,那个就是医科院的程维!”
紧接着,记者们就一拥而上,将一个看似并不起眼的男人团团围住。
顾瑶停下脚步,好奇的往后一看,刚好透过缝隙看到那男人的长相,其实刚才在法庭的走廊外也照过一面。
那个男人不像其他等候的证人,或焦虑,或无所事事,他似乎已经很习惯将碎片时间合理利用,等候传唤时随手就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推了推眼镜,不到十秒钟就进入旁若无人的阅读状态。
顾瑶当时还扫了一眼书皮,那是一本百分之九十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碰的读本——《法医毒物动力学》。
也正是因为这本书,顾瑶猜到这人的身份。
这时,就听到记者中有人问了一句“请问程主任,听说你一向不出席挺身作证,为什么今天会参与这起故意杀人案,是否本案有什么独特之处吸引到你?”
隔了几秒,程维才开口“是辩护方律师拜托我过来的,详细情况暂时不方便透露。还有,我也不是主任,我是副主任。”
这话虽然没有有效信息,却勾起了记者们新一轮的盘问。
“程副主任,请问你为被告人做了什么样的证词,你是不是认为被告人是无辜的?”
程维“这些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请你们稍后关注审判结果,请借过。”
程维话落,就从人堆中钻出来。
但因为记者们锲而不舍,一路跟着他,在走动当中有人不慎碰掉了他的包,包里的书散落出来两本。
程维立刻快速上前,想要把包捡起来。
谁知这时却有一双手比他更快,那是一个女人,皮肤很白,在阳光照射下尤其如此,像是会发光。
她将包捡起来,顺手还将调出来的两本书塞回去,再一抬眼,她脸上的墨镜像是两片漆黑的镜子,反射出程维和记者们有些怔忪的神色。
女人不动声色的将包递到程维面前。
程维顿了一秒,将自己的包拿回来,与此同时,就听到这个女人对他说“副主任,你后面还有一个会,院里让我过来接你,你要迟到了。”
程维一怔,虽然慢了半拍却还是反应过来“好,麻烦你带路。”
随即程维又对记者们说“不好意思,我要迟到了,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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