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年前你刚醒来那会儿,就知道这才是真实的我,你还愿意接纳我么?
祝盛西没有应,只是握紧了杯缘。
顾瑶“我知道,我不可能让你改,让你变成一个你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人。再说,你也改不掉。”
祝盛西动了动嘴唇,忽然打断她“如果我可以呢?”
顾瑶缓缓摇头“其实这过去一年你都‘改’的很好,但与其说那是改,倒不如说是在我面前掩饰,只不过现在被我发现了……”
祝盛西沉默了。
顾瑶继续道“在我出车祸以前,我和你就在一起了,我相信以我的性格和智商,不可能对你做的事毫无觉察,我那时候应该是知情的,但是知道多少我不清楚。我的记忆没有了,我也不了解过去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那时候我就喜欢刺激的生活,有手段的男人。但因为那场车祸,一切都不一样了——对不起,现在的我接纳不了这样的你。”
顾瑶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只看到祝盛西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熄灭了,周身的温度也降了下去,但他没有动怒,平静的出奇,唯有唇角的弧度透着一丝凉意。
事实上,他在回来之前已经料到过这样的结局。
他今天回来原本是想修复的。
长久以来也都是如此,无论有什么事,他一定会先低头,绝不会把他们的关系搞僵。
但这一次……
祝盛西将咖啡杯凑到唇边,喝了一大口,吞咽下去时,唇线划出淡淡的水渍。
他忽然开口了,声音透着沙哑“你想分手。”
顾瑶没吭声,也没点头。
祝盛西却露出一丝不明的笑意,站起身,侧头看向窗外。
他的身材很高也很瘦,站姿笔直,很适合穿西装,侧脸仿佛迭起的山峦,尤其是鼻梁上的微微鼓起,透出他性格中的不驯。
那个所谓斯文儒雅的青年才俊,只不过是一个壳子。
祝盛西安静了许久。
就在顾瑶以为他会为自己再辩白几句,甚至是争吵的时候,祝盛西忽然笑了,说“我今晚要加班,过几天我再回来收拾东西。”
顾瑶微微一怔,她想不到这件事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解决。
但转念一想,也是,祝盛西的性格一向深藏不露,做人做事都很克制,绝对不是一个会放任自己被愤怒牵着鼻子走的人。
可像是他现在这样毫无障碍的接受一切,连一句辩白都没有,却又让她心里不踏实。
祝盛西又看了一眼夜景,便转过身,走向光线相对明亮的开放式厨房,他将杯子放在案台上,拿起自己的手机,转过身。
两人的目光隔着大半个屋子相撞,谁也看不清谁。
祝盛西开口了,声音透着凉意“不过有两件事,我要说在前面。”
顾瑶问“什么事?”
“一,我那天说过,如果姓徐的再让你牵扯到麻烦里,或是找我‘江城基因’的不痛快,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二,如果你将来再找其他男人,我希望他的条件会比我好,否则……”
说到这里,祝盛西忽然顿住,遂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
顾瑶皱起眉,刚要开口,祝盛西已经迈开脚,朝门口走去。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的火气。
他走出那个门口,就像来时一样平静。
顾瑶依然立在窗边,脑子一时有些混乱,乱七八糟的思绪涌了进来,混淆不清。
隔了好一会儿,顾瑶才进了厨房,将两个咖啡杯洗干净,随即拿起装着资料的袋子走向书房。
要从一个死胡同里挣脱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
无论如何,现在只有丰正辉的案子可以帮她了,她也不希望把一整晚的思考时间都放在刚才那场“冷冰冰”的分手上。
顾瑶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台灯,手机也亮了,她点开一看,是秦松发来的微信“我出差回来了,你上次说的催眠,找个时间安排一下吧,我这几天都有空。”
顾瑶回道“按照你的估计,我需要进行多久的疗程?”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本身就是心理咨询师,这方面来讲你的潜意识会更具备防御型,很难靠近,可能时间会有点久,除非到后面你自己也愿意打开防线,也许会加快进度。”
“那好,明天下午我来找你。上午我要去一趟法院。”
“法院?”
“嗯,田芳的案子明天宣判。”
另一边,祝盛西踏出门口后,人并没有马上离开。
祝盛西靠着墙,闭着眼,无声的站了一会儿,脸色不仅难看而且发白,他的双手也在颤抖,五指扣在墙上,指关节泛着青白色。
直到祝盛西扶着墙壁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了,他顺着电梯间的墙壁一路滑到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电梯一路来到地下二层,祝盛西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汗,他从电梯间出来时,车子就等在外面,司机见他神色不对,走路踉跄,立刻迎上来要扶他。
祝盛西推开司机的手,声音极度沙哑“我没事。”
祝盛西上了车,瘫软在座椅上,闭上眼,脑子里回荡的还是刚才在顾瑶家里,她看他的那种眼神,以及她最后的那几句话。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这一年来顾瑶在自己心里竖起的防御墙,尽管她醒来后有一段时间非常依赖他,但那也不只不过是把他当做重新认识和接受这个世界以及自己生活环境的中间人,从她开始恢复工作,重新找回自己开始,他就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就像做完复健的病人,不会再需要拐杖或者轮椅一样。
今天的事,他其实也早有预感,但当它真的发生时,他还是受到了震动。
祝盛西深吸两口气,渐渐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