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下,男人如山屹立,眉目依旧冷然如初,深邃的眼睛里却是一片不动声色的温柔,这份内敛的、沉默的温柔,令莫三刀没来由的眼眶发热,他忙将脸别到一边去,用力眨眼,调整情绪,几番欲言又止。
月色被雪花反射,映在少年脸上,他的情绪克制那样笨拙,花玊挑唇轻笑,提醒道:“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叫我。”
莫三刀一震,看回花玊。
男人微微垂眸,他本就高,足高他半头之多,眉眼垂下来,本该给人气势凌人之感,可鬼使神差的,莫三刀就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哥……”
莫三刀吸吸鼻子,哑声开口,一声喊出,眼里险些又有泪涌出,忙敛紧了眉。
花玊笑,想说什么,又释然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去吧。”
说罢,人已走入了茫茫夜色里。
莫三刀回头,向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注视了良久,才一扭头,大步流星到了礁石上去。
雪飞不绝,花梦坐在又冷又硬的石头上,虽有芡儿撑伞,头上、肩上却也还是白了不少。莫三刀两步并一步,上前把手里狐裘抖开,一手将她头肩处的雪落拍净,一手打包袱似的用狐裘将她牢牢捂住。
花梦一怔,紧接着又给他从后抱了个密不透风。
月光如水,江浪拍打在黑黢黢的礁石底下,来一阵,走一阵。莫三刀也席地而坐,从后将花梦紧拥在怀,下巴抵在她肩上,心知她情绪低落,便故意逗她:“新娘子,洞房了。”
花梦冰冷的身子又震了一下,过不久,莫三刀便感觉脸颊上有东西滴落,抬头看去,果不其然,这姑娘哭了。
在喜堂里时,他当众揭穿她的身份,揭穿阮岑的罪行,她没有哭;阮岑一剑刺来,她迎着冷剑护住自己,被阮岑讥讽“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她没有哭;乃至最后阮岑败于赤夜刀下,死于赤夜刀下,她也还是忍住了没有哭……
可是现在,她哭了。
她的眼泪一串一串地落下来,每一串,都剑似的直戳莫三刀的心,他直起上身,替她把脸庞上的泪水抹净,抹不快了,索性便趁她闭眼掉泪时,低头吻住她的眼睛。
花梦被迫闭紧眼睛,眼皮上的湿润感很快被一片柔软的温度替代,她下意识抓紧面前人的衣襟,新郎官的衣襟上绣着繁复的金丝图纹,抵在指腹上,糙糙的,是与他本人十指相握的触感……她心中百感并至,一种痛被安抚下去,一种痛又涌升起来。
莫三刀的吻顺势下移,一点一点,轻啄着,慢吮着,吻过她眼睑下的泪痕,吻过她鼻尖上的雪霜,他微微抬眸,目光定格在夜色里新娘子被描得冶红的双唇上,眼眸一沉,正想动作,花梦突然出声:“我不是……”
莫三刀的脸已离她那么近,近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什么?”他哑声开口。
花梦似乎蹙了下眉,随后手上用力,硬生生将他推开,莫三刀的心猛然向下沉去。
花梦深吸一气,收敛脸上悲色:“我不是他的女儿。”
莫三刀脸色绷紧,良久才道:“没关系,你是我的妻子就行了。”
花梦的眉头又蹙起来,像是抵触,又像是隐忍,莫三刀几乎一眼洞穿她的心思,在她张口时猛地又把她紧拥住,正色道:“我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是我八抬大轿抬过门的妻子,我们拜过天地,行过大礼,你不能不认!”
他说完,再不给她置喙的余地,将人横抱而起,向旁边的芡儿道:“带路,去大少爷别院。”
芡儿正呆着,还来不及应,花梦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你干什么?!”
莫三刀脚尖轻点,几下便跃下礁石:“别动,再动咱直接在这儿把事办了。”
花梦哪里见他这样过,一时半信半疑,莫三刀便给了她个极深眼神:“不信?”
雪月里,少年眼睛里的恼怒与情*欲一览无余,花梦张口结舌,脸一径地红到了耳根。莫三刀轻笑,微微顿足,转头向礁石上撑伞呆立的芡儿催道:“快点,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懂?”
芡儿目定口呆,脸跟着也一红,却哪里还敢耽搁,连滚带爬地赶下地来。
大雪飘飞,天地银装素裹,一个小丫鬟撑着把要倒不倒的伞,跑在皑皑雪地之上。
前方,喜袍少年在飘雪里转起圈来,直惊得怀里少女失声轻叫,双手情不自禁抱紧了少年的脖颈。
少年趁势一低头。
茫茫雪里,双影缠绵。
冬风扑面,小丫鬟忙将伞往面前一倒……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坠子”扔的1颗地雷!
——
至此正文完结,心里又痛快又不舍,所以决定再写至少两个番外(明天最后一天假期,就不码字啦,大概在下周四前写出来),一篇写三刀、小梦,一篇写晴薇。如果有小天使对其他人物感兴趣也欢迎提名。
——
最后给接档新文求个预收——阴鸷、厌世女魔头与坚毅、忠犬刀疤男的爱情故事,文名叫《丑奴》,戳作者专栏即可见,muma~
第91章 风(上)
春来春去, 时日飞转,距离莫三刀与花梦大婚,眨眼便是半年了。
这半年来, 发生的事情说多不多, 说少也不少。往小处论, 是莫三刀发现自己又长高了两寸, 往大处论,便需稍微多花些口舌。比如:自那夜花玊出面料理阮岑后事后, 莫三刀拉花梦小住在梅林别院恩爱了小半月,等终于鼓足勇气回莫府去时,惊闻房产竟已变卖,四个留候于门外的花家侍卫一口一个“二少爷”、“二少夫人”地喊着,硬簇拥着他们回了蓬莱城。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