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慢慢蜷缩起身体,她环抱住膝盖,躲在被子中,仿佛这样就能与世界隔离开来。
虫鸣鸟叫声离她而去,她只能听见自己心缓慢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它好像在轻声说,你看,多少人在爱护着你,你已经算是个幸运的姑娘。
它又委屈地问,我现在好难受,为什么你又让我那么疼?
为什么又那么疼?她不知道答案,但她想起来那年在师父怀中大哭,自己抽抽搭搭地,也问了类似的问题。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那么伤心?
师父说,总会那么伤心的。
清清现在好像懂了,这个总会,是指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即使那人已经故去,但有关过去的一切仍能叫他伤心,所以师父毫无怨言地为此牺牲奉献,好叫自己能稍微好受那么一点。
即使她自己明明已经不再喜欢雪山上的那个少年,但得知了真相之后,心里会钝钝地疼,疼到让她想一直流泪。
鸟雀尚能在天空留下痕迹,更别说真切去喜欢过的人。他们在生命中来去,留下的或浅或淡的印记,总能叫人伤心。
她现在真的懂了这句话……
她的确算是个幸运的姑娘。
有人推开了门,走到她的床边。
他没有掀开被褥,而是先将手探了进来,他好像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姿势,准确无误地寻到了她的手,轻轻握住了。
清清把那只手贴到脸上,闭上了眼睛。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又触了触她的额头。
“师姐,你生病了。”
“嗯。”
“之前就有些发热,莫鸠熬了药,我已经拿来了。”
“嗯……”
又沉默了一会儿,少年叹了口气。
“师姐……”
“知道了。”
清清从被子中探出头来,她小声地说:“我没有力气。”
“那是自然,莫鸠说这次风寒很重。”
裴远时俯下身,刚想伸手去扶,脖子就被人圈住了。
女孩闷闷地说:“手臂好痛。”
他这才会过意,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从榻上捞了起来。
清清靠在床头,皱起眉头:“怎么坐起来,头反而更疼了?”
裴远时已经端起了药碗:“因为师姐还没吃药。”
清清别开了眼:“讨厌苦的……”
像是早料到了她要说什么,一个黄澄澄的物事被递到了眼前。
那是黄果。
清清哑然:“这是道汀给你的?”
裴远时颔首:“我去取药的时候,他听说你病了,要我拿给你。”
清清便回忆起上次和师弟吃黄果时候,并不算愉快的经历,她说:“万一这个很酸?”
裴远时撕开表皮,一股淡淡清香立即充盈了整个房间,他剥出一片咀嚼了会儿:“不酸。”
清清有气无力地说:“你上次也这么说。”
裴远时就又叹气:“师姐……”
“我喝,我喝。”清清抬起沉重的手臂,要去拿碗,裴远时却把她的手按下了。
他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将碗送到了她嘴边,将里面的液体慢慢喂给了病人。
药汁浓稠而苦腥,清清大口喝完,脸已经皱成一团。她也不怕酸了,扯出一瓣黄果果肉,就往嘴里扔。
酸甜冰凉的汁液满溢开来,寸寸抚慰过因为苦涩药汁而发麻的舌尖,她仔细地尝,满足地叹:“真的不酸。”
裴远时没有说话,他坐在榻边的椅子上,在摇晃的烛影中静静看着她。
清清靠着墙,慢慢地吃手中那只黄果,她突然说:“你听到我跟他说的话了?”
裴远时说:“嗯。”
清清又扔了一片在嘴里:“你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