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没有。
看她那样子,告别时诚恳又掩不住满足和喜悦,冲自己鞠了一躬后,道完谢又道晚安的。
甚至,他开车离开时,还可以从被雨水打花的后视镜里分辨出,林千岛举着自己的伞伫立雨中,目送自己离开,竟还带着几分温柔和深情的味道……
好像,他刚刚开跑车,带她去兜了趟风似的。
宋时洋气得嗤笑一声,摸了摸额头,被林千岛那破本子从二楼砸过两次,说不疼是假的。
反正,对于一些事情,他是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了。
没人想到,白天还晴朗明媚的天气,到夜晚会如此风雨大作。好像上天忽然被触怒了,此时在以这雷声大作怒吼着惩罚人间。
也好像,今天是什么不为人知的节日,百鬼在这个夜晚倾巢而出,举办祭典,共同交融在这铺天盖地的风雨中哭嚎。
舍友虽然性子清冷,但也细腻好心,林千岛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帮自己把阳台上晾的衣服都收回来了。
林千岛冲完澡,回屋,把阳台的门紧闭起来。
明明是个很特别的一个夜晚,后半夜的时候,林千岛却做了噩梦。
与其说是噩梦,倒不如说,是重现了死前的回忆。
是不夜城的ktv,小小的包间里,只有她自己。
她蜷缩在沙发上睡觉,却忽然被呛醒。
因为睡觉,她之前将包间里的灯都关上了,关得很彻底。于是,此时的眼前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不是宿舍里这种,可以慢慢适应、视线会渐渐清晰起来的黑暗,而是一直什么都分辨不清、十分幽深的黑暗。大概,传说中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如此。好像被囚丨禁在一个只有黑色的世界里,无处可逃。
只有门缝。
只有门缝……紧闭的门,门缝透进腥红色、明明灭灭、狰狞而妖冶的火光,滚烫的热气与刺鼻的浓烟一缕缕渗进屋里,弥漫、侵占……像一只只来自地狱的魔爪,一点点、一点点地抓上她满身。
没有窗,没有光。
闭塞的空间,唯一与外界连通的缝隙,却是那散布着令人窒息火与烟的门缝。
那种慌乱到绝望的感觉,像有无数把尖利的匕首混在烟尘中,一把把密密匝匝地刺在林千岛身上。刺痛她每一寸皮肉、每一根神经,让她的惊悸和痛苦都无以复加。
“哗——”火烧进来,像受到了什么指引。
铺面而来的光,刺眼的光,灼烫的气浪……
林千岛猛然惊醒。
醒来后,仍是一片黑暗。
但眼前的黑,只是夜晚来临后的暗沉,比梦里那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黑暗好上不知多少倍。看着天花板,林千岛长吁出口气,睡衣柔软的织料已被冷汗浸透。
慢慢回过神,这样的感觉不太舒服,林千岛摸索着从床上爬起,去衣柜里拿出件干净睡衣换上。
阳台门玻璃上,满是斜斜的雨痕,如注的雨水依旧在一股股地顺着痕迹往下倾流,如同大师笔下狂放不羁的泼墨。
仍是风雨大作的天,强烈的风,呼号出凄厉的哀鸣。
忽然,一道泛紫的白色亮光劈开天地,迟钝几秒后,才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
林千岛看着外面的景象,默了默,缩回带着余温的被窝。
她不是很怕这种冷色的光亮,却因为火海里死亡的绝望,对暖色灼丨烫的事物心生畏惧。
噩梦,好像只是一个开始,如一轮诡异的月亮,引出潮汐般的回忆汹涌而来。
事发那天,是个因为姜伦而惶惑的日子。
那个时候,宋时洋是她的好哥们——当宋时洋开始一步步进入她生活里时,她只是很好笑地跟他说:“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我们拜个把子,当兄弟吧!”
现在想来,是脑子抽了吧。
反正,宋时洋同意了。
可能,他觉得这是个让两人都舒服的相处关系。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能是,什么呢?
……
那个时候,林千岛和王北亭也很熟。
但只是,一种浮在表面上的熟,并没到交心的地步。
反正,王北亭就是那样一个人——见你第一面就能张扬地笑着叫你“妹妹”,和你要联系方式,成熟又极具个性。只要她喜欢你,或者对你有些兴趣、想了解你,她就能轻而易举地和你聊得很投机,让你感觉和她相处舒服而愉悦,使你视她为一个值得信赖的大姐姐。
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林千岛如同一只被驯服的兔子。
何况,她本来就对王北亭没什么防备。
那天,林千岛和宋时洋吵了架,第一次吵架,但很厉害,因为姜伦。
她第一次一个人去不夜城,因为和王北亭打了个电话,王北亭表示自己在那里,她可以来。
到不夜城后,王北亭给她安排了一个ktv小包间,因为那时的自己思绪混乱又心情复杂,很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一个人,在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下静一静,她要想的东西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