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云飞镜当真苍白得像块水晶,又脆弱得宛如琉璃, 无形的裂纹在她怔忪的眼中若隐若现, 仿佛只等着别人伸手一碰, 就要稀里哗啦地碎了。
“没事。”云飞镜定了定神, 嘴唇依旧白着。她看向罗泓, 第一次郑重其事地用了“求”字。
“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不用求, 十件八件我都办!”罗泓斩钉截铁地说。
云飞镜笑了笑, 那笑容却虚弱而苍白。
“是这样, 我有块玉,今天不小心打碎了……”说到这里时, 云飞镜喉头一哽, 有个相当明显的停顿, “我仔细检查过地面, 没发现其他玉屑。把玉佩合上对过纹路,确实只是摔成两半。”
“我不认识玉石方面的人,只好托你。描金也好, 粘补也好,金缮也好……多少钱都可以, 你帮我找找人,把它拼好吧。”
云飞镜小心翼翼的捧起两块碎玉递给罗泓,那玉看起来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玉质里甚至飘绵,只是胜在做工古拙,看起来是个老物件。
罗泓只看一眼,就郑重其事地把碎玉收了起来,非常笃定地冲着云飞镜点了点头:“我会做好的。”
云飞镜回了他一个勉强的笑容:“那很好。我来找你时就在想,要是托你也不行,这世上就再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了。”
她往日说话带着金玉相撞的一口中气,声音如玛瑙珠子般颗粒分明,绝不粘黏,动听得像是碎冰击玉。
然而今天从见面起,云飞镜的声音就放得极轻,那音调刚一出口就散了,简直如同一段抓不住的雾,氤氲着山林间的水泽之气。
就好像云飞镜这个人,也要随她的声音般,飘飘渺渺地化在世间。
罗泓心里升起一股不祥之意,他看着云飞镜苍白的侧脸,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总感觉,总感觉……
下一刻,云飞镜毫无预兆地双眼一阖,她脚下踉跄一步,软软地朝罗泓的方向栽倒下去。
罗泓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云飞镜。
他往常连云飞镜的手也不敢碰一下,替她拎书包都特意把书包隔在两人之间。然而如今温香软玉在怀,他甚至生不起半分旖旎之心。
“云飞镜!”罗泓急促地轻拍她的肩头,“云飞镜!”
云飞镜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如纸如雪,就这样昏睡的人事不省。
……
罗泓背着云飞镜,像颗炮弹一样冲进了校医院。
他大声叫着值班的校医,很快就有护士推出一辆推床,把云飞镜安置在上面。罗泓脚步匆匆地跟着推床跑,一不留神就正面和刚出病房的一个男人撞上。
一撞之下,两个人都晃了晃。罗泓心急如焚,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是个西装革履,架金丝眼镜的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飞快道了两句歉,又跟着医生护士跑了过去。
而被撞到的男人,也就是周靖,他微微地皱起眉,想起自己刚刚在病床上看到的那张脸。
他的生意能做到这么大,对人脸的识别能力只是一项基本功。如果他没记错,那恐怕就是今天上午和周海楼打架的女同学?
她有心脏病吗?还是有其他先天病史?
还有那个急哄哄的男孩子……
周靖想了想,也朝着医生的方向跟了过去。
他人到中年善于养气,步履一向不紧不慢,很少有慌得像个毛头小子的时候。正是因为如此,等他走到了病房时,医生已经急救完毕。
“……只是单纯的晕厥现象,她可能最近没睡好,或者有点低血糖。刚刚给她吸了氧,如果你不放心,还可以给她挂一袋葡萄糖。”
罗泓立马说:“那就打葡萄糖吧,谢谢大夫。”
“没事,没事……”医生冲着罗泓摆摆手,“我回屋开个条,你等一下。”
罗泓目送着医生的背影转出房间,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用目光描摹过云飞镜长长的睫毛,挺巧的鼻尖,终于恢复几分血色的嘴唇和精巧的下巴。就在他忍不住要伸出手,帮云飞镜把身上的薄单往上拉一拉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伙子好着急啊。”那个男人笑着说,“这是你女朋友?长得够漂亮的,难怪会这么急。”
罗泓回头,认出这是自己刚刚撞到的那个男人。
盛华财力宏大,校医院设备齐全,经常会有老师的家属或者朋友经介绍来这里看病,也算是学校的员工福利之一。
因此罗泓对这个出现在校医院的男人倒没什么警觉,他只是第一时间就红了耳根:“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
“哦。”男人爽朗的一笑,语气调侃地说,“还没追到手——那就更得当宝一样了。”
“您误会了。”罗泓摇摇头。
他还是牵挂云飞镜,因此没有多少闲心应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不好意思,刚才撞了您一下。”
“嗨,这算什么。”男人随便挥了挥手。
他在病房门口踱了两步,又仿佛不经意般地问罗泓:“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得加把力追啊。我看她剪个男孩头发,肯定有个性,追求者不少,你竞争对手有好多吧。”
追求者……
罗泓第一时间想到严铮青,然后就是下意识地一个皱眉。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