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拽下袖口,再抬头时,林桓已经双手插兜,晃悠悠地走远了。
他和云飞镜一样,离自己班级里的两个男同学隔一段好大的距离。
只不过云飞镜会下意识离男同学远一点,是出于某种历史原因。而他大概……
他大概就是瞧不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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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一中一墙之隔的派出所里,陆纵脸色阴沉地听着面前训导员的教育。
严铮青坐在他旁边,表情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只是少了几分攻击性。
在弄清楚闯入一中只是个误会——其实派出所根本不相信是误会,陆纵的那个气质太匪气了——他们就被宣布要接受思想教育,然后再由家人领回去。
给他们做思想教育的训导员已经见惯了小混混,知道如果第一次犯错不好好把人震住,等成年后大概就只能在看守所看见他们了。
所以训导员响鼓用重锤,锤得严铮青双眼发花,陆纵心头一个劲儿冒火。
他们两个的不以为然,当然都被训导员看在眼里。
等过了一会儿,陆纵父亲的秘书赶到之后,训导员心里了然地“啊”了一声。
原来是有钱人家给惯出来的,不然怎么能教成这个德行。
秘书倒是客客气气地签字领人,但训导员还是多说了两句。
一中和三中都是省里的重点中学,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不要说上面领导全都看着,就连全省人民一定也都盯着。
有钱了不起吗?有权了不起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能在小范围内一手遮天,偷梁换柱,但你难道还想做下大案,激起民愤,然后再堵住悠悠众口?
大清都亡了几百年了!再往前的大明,锦衣卫骨头都烂了!
这种行为踩在危险线边缘,年龄也在未成年边缘的男生,回去之后要是不好好教育,搞出事来的一定就是他们!
两个“少年犯”最终灰头土脸地被送出派出所。
陆纵还想在一中门口等云飞镜放学,却被秘书严厉地喝住。
“陆总都知道了,让你不许再去打扰人家女孩子。对方都转走了,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吗?”
秘书一字一句地重复着陆纵父亲的口令:“陆总说他会好好备礼谢谢云同学,大少这段时间先冷静冷静,就留在家里学习吧。”
至于严铮青,这是别人家的孩子,秘书的态度倒是很客气。
“严少去哪儿?我送你吧。”
严铮青黯然地看了一中校门最后一眼,把头缓缓地靠在冰冷的窗户玻璃上。
“随便哪儿……快点开走吧。”严铮青低声说,“你说的对,她都转走了,就是为了避开我们。我再过去见她,又有什么意思呢。”
秘书发动了车子,一中的轮廓在车窗外渐渐远去。
严铮青怅然地用窗户玻璃抵着自己一跳一跳作痛的太阳穴,心想要是云飞镜知道他和陆纵刚刚的遭遇,想必会又是不屑,又是高兴吧。
……其实他想多了。
云飞镜回教室后就在后面黑板上抄题,抄完题又赶紧做刘赟超印回来的卷子。
等卷子做完了,她开始心算自己图书馆究竟能积多少积分。
——她过得这么充实而有意义,早就把这两个人进局子的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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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周靖坐起来后,嘴里念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云飞镜”。
华秘书想请家庭医生来给他检查一下,但周靖只是草草地挥了挥手以示不同意——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情。
现在周靖满心满眼里只惦记着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想办法查一下我和她的dna。”
周靖没有说那个微妙的“她”字是谁,然而华秘书已经很明白了。
第二件事则是:“转学的事,你已经办了?”
华秘书苦笑了一声,对周靖点头应是。
周靖脸上露出痛惜之色,但他没有对华秘书多说什么。
毕竟他心里非常清楚,华秘书只是遵循他最开始的指示。而周靖当时的心境,确实是想让云飞镜离开自己的儿子,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
华秘书看他脸色不虞,连忙宽慰补救道:“一中是全省出名的好学校,云同学的班主任还是学校校长,她去了新环境也是不差的。”
周靖无力地挥了挥手,没把这话当一回事。
他的女儿本来不必去外面读书啊!
至于第三件事,那就是……
周靖咬牙切齿地说出那句话,他每个被挤出的字间似乎都带着微末的血气。
“你去查,她在校医院是怎么回事。”
路过科室门口偶然听过的那场对话,如今像是烙印一样,每个字都被深深钉进周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