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用征询的语气,本来是想让云飞镜放松一点,没想到却让她更尖锐了。
周靖失落地一笑,却没有任何人愿意在此时理解他的苦涩。
他干巴巴地说:“对,不管怎样,爸爸都想和你谈谈。”
云飞镜甚至没有分给他第二道眼风。
她径直转过身,大踏步往警察局里面去了。她身边的那个男同学冷冷地扫了周靖一眼,眼神和当初在饭店包间门口的那个男生如出一辙。
他们都有一样的目光,神色里写满了“你别想对她怎么样”。
那当然……周靖怔怔地想:他在大众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会对云飞镜不利的坏人。
他也确实做过坏人。
警察局里有供群众落座的椅子,不锈钢的材质,银色的光芒冷得像是周靖此刻的心。
华秘书简单地和警察沟通了一下,没让民警过来质询。
于是云飞镜和周靖就这样在同一排长椅上落座。
周靖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干涩的吓人。原本已经预备好的词句,如今在极度的悔恨之下,完全被打散成了一锅浆糊。
他和云飞镜说:“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周海楼是你的亲生哥哥……我不是在骗你。”
云飞镜的脸上流露出鲜明的讽刺之意。
“您这句话让我感到被侮辱。”云飞镜哂笑了一声,“就算您愿意为买卖器官花大价钱,也千万别开这种价码——给我强加上这个身份,让我联想一下自己和你们的血缘关系,我随便想想都要吐了。”
“……”
周靖心里又狠狠地挨了一刀。他身体晃了晃,勉强坐直。
他平铺直叙地说,“你周一体检时我拿了你的血,现在手里有我们之间的dna报告……”
看着云飞镜脸上明明白白出现拒绝的神色,他又话锋一转:“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信。”
云飞镜点了点头:这不是废话吗。
“我刚刚叫你的名字,结果你就……”周靖叹了口气,“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你妈妈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你遇见周海楼后,就从没有好奇过吗?”
云飞镜面无表情地说:“是吗,这可真是让我无可反驳的证据。”
“……镜儿。”周靖无奈地叫了一声,他看出云飞镜在说反话。
云飞镜突然伸手扯了一下身边的林桓:“你知道他叫什么吗?他叫林桓——济济夔龙兴礼乐,桓桓方虎靖封疆。既然你们的名字出现在同一首诗里,你就没想过他可能是你爹吗?”
“别,”林桓立刻抬起一只手,“这种儿子我可要不起,太老了,一看就比我大六七十岁呢。”
周靖:“……”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连消带打,差点把周靖噎到背过气去。
周靖提高了声音说:“你妈妈留给你的那块玉,是我们周家祖传的老物件,也是我送给你妈妈的定情信物。”
“你不要怕爸爸,爸爸很健康,不用移植器官,更没有你担心的那些想法。我是通过玉才找到你的。”
“……”
云飞镜沉默了。
那块玉,毫无价值,但失忆的母亲即使到了最困难的时候,也始终没有卖掉的玉。
她有时候也好奇过,那块玉是不是真的关系着母亲和她的身世。但是……
她突然说:“麻烦把dna检测报告给我看一下。”
周靖大喜过望,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被说通,连忙叫华秘书把那份报告给云飞镜拿了过来。
林桓小小声地在后面提醒云飞镜:“干什么呢?傻了吧你?你被下降头了?”
“我心里有数。”云飞镜淡淡地说。
dna报告拿在手里,云飞镜简单翻了几页。
99.9%的铅印结果丝毫不出意外,云飞镜才看看就放下,脸上毫无动容之色。
“那么,假设,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您说的那样,是父女。”云飞镜稍微松口,在假想里承认了她和周靖之间的额关系。
这已经够周靖激动得满面红光:“不用假设,就是真的。你相信了?”
云飞镜不冷不热地说:“这没什么信不信的,我就是有个小小的疑惑——前些年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即使早就猜到云飞镜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在亲耳听到的时候,周靖依旧心如刀割!
是啊,前些年他在哪儿呢?婉婉还活着的时候,云飞镜在吃苦的时候,她在学校里被欺负的时候……
他这个当丈夫做父亲的,在哪儿呢?
周靖脸颊肌肉都因为极致的心痛绷紧,他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慢慢地说:“我那时以为你们母女遇难了……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和女儿还活着。
“你不知道我们活着。”云飞镜嗯了一声,看不出信是不信,“那后来我们见面,你也一点没认出我。”
周靖僵了一僵,他近乎告饶般低声说:“我,我看出来你很像你的母亲……”
“嗯,对,虽然我和妈妈长得像,但你即便这样也没认出来——直到你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就知道我的玉长什么样。”云飞镜不咸不淡地替他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