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太像两把椅子拼在一起了,瞧那车壁上的花样,京中二十年前都不用了,且那描花技艺更是糙得不行,刘方正想起把图递给造车师傅时,造车师傅一脸侮辱他技艺的难堪表情,委屈地一指宋平水,“请您来解释一下!”
宋平水:“不解释,解释就是因为穷!”
等众人把染好的黄色花朵插在车上,院子里一片静默,只有温在卿这个审美陈旧的老人家低低道了声,“本部院见过这样的。”
“什么时候?”
“小时,祖母的花篮子。”
众人:“……”
众人苦苦憋着笑匆匆出了院子,宋平水尽职尽责的声音追了过去,“诸位明日可要早来啊!”
明日,欢天喜地的大场面,焉有不来之理?
及至破晓,群臣家中忙得是人仰马翻,一个个纷纷让家人穿上破烂衣服,画着面黄肌瘦的妆,拖家带口出了门。
更有甚者,昨天一天就未用饭,此时饥肠辘辘,步履虚浮,一边由家人搀扶着出了家门,一边自我感动,“啊,我敢说,朝中再无人能及我这份心意!”
一转头,怒骂出声,“妈的薛松那个傻子!气煞我也!”只见隔壁走出一同僚,衣衫褴褛,一手持破棍,一手举破碗,身后缀着同样妆扮的一家老小,活脱脱像丐帮巡街,卑微讨饭。
没过多久,群臣汇聚在街道口,你笑骂我,我笑骂你,儒儒雅雅地互相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对面,顾颐意气风发地来接他的兵,抬眼一望,一群难民熙熙攘攘而来,脸色大变,“我可去你们的吧!好歹都是朝廷命官,要点脸成不!”
一群不要脸的官员涌到了顾颐面前,顾颐极快地背过身去,“诸位同僚,不要出声,因为我不想笑话你们,请排队到街边站好,等到大人与小夫人出现,高声喝彩齐齐欢呼就可!”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不要擅自乱动!”
“成!”
很快,旧街两侧站满了人,个个展现出了穷乡僻野的百姓的真实风貌,此时扮演公差的两人已送捷报到隔壁,杜三娘宋婉儿都在隔壁贺喜,扮演邻里的人都在宅子周围高声道贺,场面十分热闹。
冬葵被柳蕴牵着手带在身边,柳蕴装作新晋举人与众人寒暄说话,众人嘿嘿奉承着,脸都快笑僵了,冬葵这个小祖宗才提醒一声,“我总觉着该坐花车了。”
实则花车是捷报传来的第二天,但柳蕴等人恐冬葵一时兴起不按当年来,便提前准备了,果然,看来太过欢喜,冬葵也会篡改记忆。
柳蕴牵着冬葵出了门,一行人缀在两人身后,马车早已备搬了出来,但因丑得令人发指,众人都自觉忽略它,眼神乱瞟起来。
冬葵倒不觉着丑,美滋滋地等着上车,柳蕴低叹一声,用掌心抵住了额头,另一只袖子被冬葵晃了晃,“夫君不坐?”当即撤开手,面色坦然地上了车。
宋平水对着众人啧了一声,“你们怕什么?这车虽丑,但大人俊美,夫人绝姿,不会瞎了你们的狗眼的。”
柳蕴本就生得丰神俊秀,又多年朝堂积威,虽是闲散地靠着车壁,也足以令人目眩神迷,身侧的冬葵被他娇养多年,因为过于欢喜,整个人都似发着光。
众人瞧得挪不开眼了。
花车慢慢行驶到了街道上,街上两旁熙熙攘攘,群臣及家眷极其配合,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有震耳欲聋之势。
“夫君,我们好风光啊!”冬葵笑得开怀,腮边酒窝可爱至极,柳蕴侧目凝视,伸出手指戳了戳那酒窝,冬葵神采飞扬地望过来,“夫君,没有锣鼓?没有爆竹?”
当年没有这个!
她又篡改记忆!
柳蕴扶额,“有,前方就有。”
一路跟着的宋平水要疯了,县里供你们夫妻俩一个花车就不错了!还要什么礼乐爆竹啊!当过年呢!
他气急败坏地在人群里瞄了几眼,奔过去把身穿乞丐装的薛松扒拉出来,“你们礼部那乐师可会敲锣打鼓?”
薛松迟疑:“会吧?”
“人呢!”
“喏,街对面!”薛松指了指街对面衣衫褴褛的手舞足蹈的几人,宋平水哎呦一声甩了下袖子,“快让他们到前面敲锣打鼓!”
“是是!”薛松急匆匆去了,要饭的碗掉在半路,宋平水不忍直视,唤来随从,“去寻爆竹,越多越好!”一吩咐完,就拔足去追花车。
冬葵左右环顾,兴奋得很,突地听见前方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再接着爆竹声猛然爆出,不由惊呼,“好热闹啊!”柳蕴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凝视着她难得展露出的笑颜。
锣鼓喧天,爆竹声声,礼部那几个乐师的水平高得很,几只破锣都能敲出宫里开大宴的气势,一时间众人一会儿觉着在欢欢喜喜过大年,一会儿觉着身处热热闹闹的成亲现场,听得神色都恍惚了。
如此热闹了大半个上午,花车遛弯在爆竹声中即将结束,最后一步就是花车上的木刺没有磨平,不慎刺到了冬葵的指腹。
果然,冬葵手指一动,白嫩的指腹涌出了血珠,疼得惊呼,“夫君,手指流血了!”
柳蕴飞快抓过她的手,奈何她另一只手更快地摸到了黄花,“无碍,我抹点药。”
当年是有这么件事,做戏前柳蕴特意提了,关键是杜三娘忘了告诉众人极为重要的一点,这花其实也是一种药材,能敷伤口用。
于是,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冬葵拿花敷指腹,结果一朵黄花就变成了一朵紫色。
冬葵一怔,“哎?变颜色了?”
众人:“……”
完了,做戏又失败了!
冬葵眼神茫然,举着手里那株紫花,“它不是黄色的吗?怎么变成紫色的了?它不该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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