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七年还是很长的。
七年,会正好错过驾照更换的时间,会正好错过身份证的有效期。
会正好错过城市绿化的更迭,会正好错过一个女孩所有的花季青春。
这所有,都逼得一个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在与世隔绝的监狱里服了七年刑。
再次路过临城监狱的路标指示牌时,柏安在沉默带有丝丝压抑的车厢里默默长舒了一口气。
柏一的七年,是为了自己才停滞的。
柏安的车渐渐开往柏一记忆里空白的街区,不熟悉的街边店铺,不熟悉的购物商场,不熟悉的新建小区。
车厢里柏安单手把着方向盘突然朝着副驾驶开腔,“哥,那个就是我跟你说过很好吃的包子铺。”
顺着柏安的手势,柏一看向小区大门口,便利店旁支了个架子,一对老夫妻站在袅袅烟气的蒸笼后,忙的脚不沾地。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柏一却不感到陌生,在纷乱混杂的记忆里很快找到这种感觉的源头。
“哥!小区门口新开了家包子铺,超级好吃!”
那是前年的冬天吧,好像是万圣节的那个月份,柏一看着玻璃外眉飞色舞的柏安,宠溺的笑笑,对着电话那头道,“怪不得我看着你圆润了一些。”
柏安一愣,随即装着嗔怒说,“柏一!是因为冬天穿得多!不是我胖了!”
柏一看着因为接待室的暖气而脱下外衣的柏安,只穿着单薄的高领毛衣,挑着眉没反驳她,“快立冬了,记得要吃饺子。”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柏安的神色有些尴尬,眼神闪躲着说,“嗯....妈妈有说要给你包饺子的,但探视不允许带吃的...”柏安絮絮叨叨的,“那个民警就很奇怪,我都说了过安检也不行...”
“安安...”柏一打断了对面柏安还在语速飞快的自言自语,和她对视着摇摇头,“没关系,安安。”
柏安眼眶瞬间盈满热泪,明明柏一看起来表情更心酸,可她却委屈的扁了扁嘴,“哥...”
看着她这个样子,柏一反倒释然了,“行了,多大的姑娘了,眼窝子这么浅!”
记忆似乎就到此为止了,也可能是柏一主观上让记忆止于此。
但不管怎样,眼前明明应该陌生的景象开始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
小区门口的门卫去年冬天有了冻疮,也正因此,柏安才会带着棉被送到监狱,还和柏一啰嗦着要记得写信。
街道的饮水机前年换了电子卡,不可以投币了,也正因此,柏安气鼓鼓的坐在柏一面前吐槽家里的一大把硬币没用了。
共享单车是这前几年流行起来的,柏安手舞足蹈的跟他形容小黄色那鲜艳的色彩不符合她女律师伟岸的形象。
所以柏一就像失了明的盲人恢复健康那样,看见了柏安形容的棉花糖般的云彩,看见了柏安说的尖锐曲折的街角,就好像,从没有失明过那样,因为有个人一直在做他的眼睛,替他讲述眼前的故事。
与时俱进着的同时,固执的拖拉着他早已停滞的过去不撒手,让他也接受日月更替,让他也体会社会生活,让他不曾错过那画地为牢的四方残破泥墙外纷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