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衡听到一半便气的浑身发抖,指甲深深陷进喧软的被子里,咬牙切齿:“贱人!本宫待她不薄,她居然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糊弄本宫!”
红香连连磕头:“主子,属下也不知道姚姑姑心里想些什么,可是属下一心效忠主子,见不得主子被姚姑姑蒙蔽,姑姑她实不该如此欺瞒主子……”
芸娘走过去亲自扶红香起来:“好孩子,主子知道你的忠心了,往后有你姑姑的消息就来告诉主子,主子亏待不了你的,你且回去继续盯着你姑姑,免得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红香从大长公主的垂虹殿里出来,手心里的凤头红宝金钗头硬硬的硌着她的手心,她缓缓走在宫道上,唇边带着一抹冷笑,心道:且看谁笑到最后!
垂虹殿里,直待红香离开,大长公主的怒气终于抑止不住,挥手就打翻了床头小几上的茶盏,瓷器碎片连同茶水飞溅而起,打湿了芸娘的裙角。
大长公主怒气未消,犹不解恨,赤解下床连着砸了好几个摆件,怒意总算消散了些,却余恨难消:“贱人!贱人!贱人!”想起她的儿子就心疼不已:“本宫养虎为患,居然养出了这样背主的奴才,不但不肯帮本宫一把,居然还落井下石,背后捅本宫一刀!”
儿子就是她的眼珠子,谁剜了她的眼珠子,跟她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芸娘直等大长公主停止砸东西,才上前去劝她:“主子且息怒,若不是红香,咱们也不知道姚娘居然做出这等事情。主子要保重身子,咱们再从长计议。”
大长公主气的几乎失去了理智,但决断之力不减:“还从长计议什么?”她冷笑一声:“姚娘不是看重那个叫张瑛的丫头吗?”提起小乞丐心头便燃起烈烈怒火,五脏俱焚:“先弄死了那丫头,再弄她一个叛国罪,看她还能得意到几时?”
“去叫馨娘过来,让她亲自去办这件事情,务必一击而中。”
********
“馨娘?”唐瑛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姚娘身上,啃着傅大人烤好的肉:“姑姑是说给我下毒的是馨娘?”她喃喃自语:“我几时有这么重要了?”
姚娘不耐烦的去推她:“别靠在我身上!”她皱着眉头,多年的禁骑司生涯让她嗅觉十分灵敏,明显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
唐瑛清醒过来没多久,当着禁骑司一众糙汉子们探照灯般的目光,再窝在傅大人怀里就不太合适了,她身上没力气,便转投姚姑姑,吧唧就粘在了她身上。
姚娘自己做这种事情熟练无比,轮到被别人往身上粘就各种不自在,推了几次都没推开。
唐瑛还在她肩窝蹭了蹭,跟个浪荡子似的:“姑姑身上好香啊。”
姚娘一巴掌拍在她头顶:“坐直了!”
唐瑛卖惨:“我自小就没娘,有时候想,我娘身上应该也是这样香香软软的吧?”
姚娘已经听说了猎宫广场上的事情,更是狠狠一巴掌拍在她肩上:“死丫头!骗老娘很好玩吧?什么唐舒的女儿?见了鬼的唐舒的女儿!”
唐瑛差点被烤肉给噎着,不由自主就坐直了身子,讪讪笑道:“姑姑果然消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不是……那会儿‘我’还在二皇子府里住着,你说凭空冒出来另外一个唐瑛,听着就不像是真的,万一您老不信呢?”她把自己啃到一半的鹿肉双手奉上:“姑姑您吃!”
“你是让我吃你的口水吗?”姚娘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在她脸蛋上拧了一把:“臭丫头还算机灵,没有见个人就掏心掏肺把老底子都奉上!”她们做这一行的如果不谨慎,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
唐瑛眨巴眨巴眼睛,装出一副心痛愧疚的可怜样儿:“姑姑疼我,我原就不想瞒骗姑姑的!”她蹙着眉尖,鹿肉也不啃了,忧伤的说:“可是我孤立无援,举目无亲,若是到处去说自己是谁谁谁,保不齐会让别人当我是眼红人家父兄用命换来的富贵,还不如暂时瞒着,静待时机……”当真是迫不得已。
姚娘身不由己的过活了大半生,对“迫不得已”四个字深有体会,拍在她肩头的力气不由便变成了轻抚:“诶你这个小丫头,也是个命苦的!”论出身根正苗红的忠良之后,可是家破人亡孑然一身漂流到京中,还被人顶替了身份,真是不必她卖惨就已经很惨了好吧!
“吃吧吃吧,小姑娘家家的,还是有点肉才好看!”她揉揉自己捏红的地方,转而换了个方向轰炸:“傅大人就是这么照顾瑛瑛的?”
一心烤肉投喂的傅大人:“……”
“这丫头自己不长心眼,你既然从我手里把人借调过去,连顿饱饭都吃不到不说,还差点丢了命!你若是护不住她,趁早让她回来,我手底下一大摊子事情等着她去做呢。”
傅大人:“……”
刘重与禁骑司一众人等先是受到唐瑛中毒的惊吓,又亲眼看着母老虎发威,看戏的同时都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被殃及池鱼,都小心往远一点的地方挪过去,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哥几个猜猜傅大人会不会放人?”
“要不下一注?”
“来来来下一注,刘大人买放还是不放?”
“不放不放!”
“我买放!”
“赶紧赶紧下注……”
唐瑛听着这帮人不知死活的下注,被夹在傅大人与姚姑姑之间左右不自在,忽然扬声道:“刘大人,借点钱给我也买一注吧!”
刘重:“啊——”
一帮人惊异的看过来,与傅大人警告的眼神撞上,忽啦做鸟兽散,往各自的帐篷里钻了进去。
“天晚了赶紧休息吧,明儿还要换班轮值呢。”
“诶诶这是我的帐篷,你进错了……”
“天冷,咱兄弟俩抱着一起睡不成吗?”
紧跟着帐篷里被重重踹出个人,里面的人破口大骂:“要抱回家抱媳妇去……”
营地里热闹片刻,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姚娘揉了一把唐瑛的脑袋:“小丫头也怪不容易的。”能从白城那个人间地狱活着爬出来留下一条命已然不容易,转头就一脚踩进了禁骑司这个烂泥塘子里:“你最近都先别回来,跟着傅大人吧。”
“姑姑——”
姚姑姑:“吃住都跟着傅大人。”她目光扫过营里最大的帐逢:“反正傅大人的帐篷不小,盛得下两个人,你也别矫情了,还是小命要紧!”她起身拂去裙子上的草叶:“我可还得去禀报陛下,有要毒杀忠良之后,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轻轻放过。”
傅琛的眸光闪烁:“既然有人想让瑛瑛死,不如就……”
******
次日,垂虹殿接到消息,刚刚自证身份的唐尧之女被人毒杀。
大长公主未曾参加夜宴,也不知广场之上猎物之争一事,听到消息还替二皇子惋惜:“老二这是还没进门媳妇就死了。”这孩子孝顺,自从桓延波被流放之后,三不五时来探病,就连来了猎宫也不忘她的身体,着人送来好几篓子银丝炭,生怕她受凉。
她哪里就会缺银丝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