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事情一起,他就堂而皇之的出现了,像是在专门等候似的,由不得徐思娣不深思起疑。
然而,纵使如此,又如何。
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是她一次次的主动找上门,求上门,他似乎从未没有强迫过她,纵使经历过种种,最终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最后低头妥协的那个人依然是她,永远是她。
这似乎是一种永远都逃脱不掉的宿命,永远也摆脱不掉的…僵局。
既然逃脱不过,摆脱不掉,那么,索性就为自己,为身边的人争取更多的利好吧。
徐思娣只缓缓推开了病房的门。
门一推开,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病房里的温度很高,厉徵霆脱了外套,此刻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外罩着一身浅灰色的针织背心,他将白色的衬衣袖子微微挽起了,脸上戴着一副银丝边眼镜,正在低头处理的茶几上的电脑及文件。
厉徵霆的着装向来一丝不苟,多为商务装,时时透着严禁,此刻的着装却难得透着一丝斯文文雅,他似乎有些繁忙,茶几上摆放了厚厚一沓文件,正面不改色的一一签着字。
徐思娣将门推开,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手中的笔尖微微一顿,下一秒,他缓缓抬眼直直朝着徐思娣的方向看了过来。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遥遥对视着。
厉徵霆一动不动的看着徐思娣,嘴角微抿。
而徐思娣也毫不避讳,直迎他的目光。
两人直直对视着。
厉徵霆握着钢笔的指尖微微一紧,看着她,薄薄的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然而当目光触及到她的眼神时,最终,只将嘴角直接抿成了一条直线。
徐思娣的眼神十分平静,平静的像是在看待一个陌生人,无悲无喜,无怨无恨,她神色平静,面色寡淡,寡淡中透着一丝丝清冷疏离,再也没了从前或羞愤,或羞涩之感,也仿佛没了从前的傲气与固执。
她被人一步一步磨平了棱角,仿佛无欲无求,再也没了一丝鲜活之气。
十天的时间,像是一道分水岭,将原本两个日渐相熟的人,重新推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生疏的领域。
两人对视了片刻,不多时,徐思娣面色如常的收回了视线,只主动朝着对方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而厉徵霆握着钢笔的手指在此时微微一顿,不多时,笔尖在文件的签名页面,划破了一道口子。
这时,徐思娣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徐思娣立在厉徵霆跟前,没有半分寒暄,半分叙旧,半分怨恨,半分讨伐的意味,她只神色淡然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的甲方,时隔十天,她主动开口,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的问道:“厉先生当初提出的有关合约一事,不知现在还有效么?”
徐思娣话音一落,只见厉徵霆双眼微微眯了眯,他只抿着唇,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目光中有片刻凌厉的浮现,却很快一闪而过。
良久,他只盯着她,一字一句回道:“有。”
说这个字时,厉徵霆微微咬了咬牙,两处腮帮处的肌肉微微凸了起来。
徐思娣闻言,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她又直接接话道:“我的条件是三年,三千万。”
顿了顿,又继续直言不讳道:“我还想请厉先生出马,帮我往银行方面疏通一二,就当做是…对那个受精卵的补偿。”
徐思娣一字一句平静道,她用最平静的语气,最恶毒的话语,最残忍的方式,将她跟厉徵霆之间之前所有的的“过往”断了个一干二净,从此,她与他之间,没有了任何的“牵连”。
有的,仅仅只是冷冰冰的“包,养”关系。
而徐思娣话音一落,只见厉徵霆嗖地一下抬眼,死死地盯着她,他的目光仿佛浸了寒霜,侵了毒药,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目光像是一柄毒箭,似要将她整个人给生生射穿了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厉徵霆只缓缓闭上了眼,他只微微咬碎了牙齿,一字一句道:“如你所愿。”
话音一落,厉徵霆冷着脸,只抬起修长的指尖往电脑键盘上缓缓一敲。
电脑界面上,显示着成功到账几个字眼。
下一秒,徐思娣手中的手机收到了到账短信提醒。
徐思娣低头看了一眼,只紧紧握着握着手机,不多时,她淡淡的冲对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合同签好后,我再来履行我的义务。”
说完,徐思娣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离开了病房,片刻不曾逗留。
徐思娣离开后,厉徵霆只摘掉了脸上的眼镜,略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下一秒,他只冷着脸,缓缓起身,一脚踹翻了整个茶几。
却说徐思娣拿到这三千万后,直接到楼下找到并转给了林森,然而林森却拒绝了她这笔钱,反而直直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为了这笔钱,你是不是牺牲了什么?”
说着,一向有些吊儿郎当的林森语气难得一凛,只直言不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不仅陆然绝对不会要这笔钱,就连我,我情愿公司倒闭了,也绝对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让公司苟活。”
林森有些生气的看着徐思娣。
而徐思娣听了林森的话,只笑了笑,道:“这笔钱不是白给你们的,这样吧,就当做是我的一种投资吧。”说到这里,徐思娣忽然将目光从林森脸上移开,只看向了远方,定定的看着,良久,忽然喃喃道:“就当做是我留给将来自己的一条退路吧。”
林森顺着徐思娣的目光朝着天空看了一眼,不多时,又将目光重新移到了徐思娣的脸上,他定定的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良久,终于缓缓点头道:“好。”
林森走后,徐思娣一直坐在公园的交椅上晒太阳,直到夕阳西下,直到天气慢慢变凉,直到漫长的一天终于慢慢结束了,徐思娣这才缓缓起身准备往回走,结果起身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像是大山里特有的野花清香,纯纯的,淡淡的,却沁人心脾。
这时,忽而只见周围的经过的病人陆陆续续的往她身后频频看去,与此同时,大家纷纷忍不住议论纷纷道:“好香啊,是栀子花香罢。”
“快看,好漂亮的栀子花啊。”
徐思娣边听着,边缓缓起身转身,结果转身的瞬间,身子微微一顿,下一秒,徐思娣的眼圈一点一点红了。
只见在她身后不远处夕阳里,立着一个身着米色风衣的高大身影。
对方穿着球鞋,修长快要齐脚踝长的风衣里套着一身黑色的球服,他静静地立在远处,一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一手抱着一大束白色的栀子花,正淡淡笑着看着她。
世界在一刻,彻底地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