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这么喝下去,大人受不住的。”老军医一边道谢,一边絮絮地说,“卑职诊断,大人内息紊乱,积年虚弱,这样的身子,不该喝酒的。”
“以前宴上也喝酒的,没见疼成这样。”赵熙疑惑。
老军医看赵熙脸色,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赵熙摆摆手。
老军医点头,吞吐道,“老朽初步判断,大人体内,似有毒素。酒最是发物,毒素方入体内不久,最易引发,所以才……”
赵熙目光一紧。
老军医点到即止,不再多言,告退出去。
其余人等也悄然退去。寝帐中回复平静。
赵熙仍守在顾铭则床边,脑中却将军医的几句话久久盘旋。
毒素方入体内?那是最近几日新服下的?可是最近十日,他都被圈在别院,何时见的外人,何时私相授受的□□,又是何时服下去的?
赵熙忆起他前几日突然病了,又突然好了的事。她眸光一跳。他的小厮夏禾一到,他就突然病了。之前这两人出了别院一回,估计就是那一次服下药的。
是被人暗害的?赵熙轻轻摇头,顾铭则其人,行事周密,自保总是没有问题的,如何能让人轻易加害?
那就是主动吃下去的。可他是嘉和侯,皇家贵戚,为何要自伤身体?
“听说有种□□,可以将功力暂时散去,只是会损及身体,难道……”赵熙轻轻自语。她微皱眉,不愿再往下想。因为很有可能,他的正君,自己伤害自己已经五年之久。
以前的事,她无从追究,可这些日子,两人亲密相处,她自认已经耳鬓厮磨,就连交心相谈的事都不同程度地做过几遍,全无隔膜的程度。
她甚至想到那夜,还说过要他终生相守的话,与他约定养好身子,以图子嗣。说那话时,她那掩在心窝深处的一腔赤诚,一生中头一次坦露,全无保留,可她的正君,竟不动声色地在筹划着要服下一粒毒丸!
好一个顾铭则,从来都没把真心没托付给她过。
赵熙久久呆坐在床边,心里刀绞般难受。
更漏方起。
一个暗卫从帐外进来。脚步声轻扬。石化许久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她转过脸,沉声,“情况如何?”
那暗卫禀道,“林统领已经得手。太子偏帐里的人,是剑宗的万山尊者。”
赵熙神色惊异,旋又恢复平静,道,“知道了。”
“是。”暗卫领命出去。
暗卫出帐,带起些微凉风。帐帘又被侍者从外面掩紧,帐内恢复安静。
顾正君睡得很平静,呼吸清浅悠长。仿佛累到了极点,睡下便沉入黑甜。
赵熙她抚抚顾铭则俊雅的脸颊,温温热热,清清滑滑。她不禁长长叹气。
他对她瞒天瞒地,一句实话没有,她何尝不是早已经心生疑惑?
自从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生了根,她已经谋划计定。
今晨,她嘱咐林泽,若正君有所举动,林泽只管配合。他不动,她怎知他有何打算?这也算是诱他露出破绽吧。
“你我二人,还真是半斤八两。”赵熙自嘲地笑笑,“我原也怨不得你薄幸。”
只是没料到,顾铭则的目标竟是宗山的万山。
皇家猎场,无旨擅入,是万山走错的第一步棋。
高估计了太子的实力妄自托付,这是他的第二步错棋。
一步棋错,步步险。或许万山其人太过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赵熙微微点头,正君的眼光果然也真独到,能挑得如此好的时机,一击得手,不费吹灰力,便擒得万山。
“擒获万山,你又有何打算?”赵熙用手指描摩顾铭则线条简洁的脸部线条,面前的人,熟悉又陌生,让她无从把握,“铭则,你习过武,当知,两人对阵,谁先动谁便露了先机。你隐忍五年,终有动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不愿再等?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她颓然叹气。因为即使此刻人醒着,也不会向她坦言问题的答案。她发觉,最深的人心,永远难测。之前,她竟被虚渺的爱意迷蒙了心智,才妄以为可以把心交出去。幸而,顾铭则以这样的方式,提醒了她,高位者,不该这样全情投入于一场虚幻的爱恋中。
得天下,便要孤家寡人。她应该早就明白,这是欲为王者必须承受的。
灼热的泪,从赵熙脸颊倏忽滑落。
她用手背,缓缓拭去。
泪凉下去,连着那颗曾经火热的心。
一个时辰前,林泽带着营兵,包围了太子营地的一个大帐子。
太子仍在宴上,太子长史叫刘有的,赶过来交涉。
得知是奉了公主手令,这刘有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抬手放他进帐,却把太子府的人拦在外面。林泽目光闪了闪,意识到刘有可能是顾铭则的人。
帐子里的人,刚坐起来懒懒地穿衣服。林泽进来时,看见大和尚身下的裸身美人儿,他甚至细瞅了眼,看清竟是顾采薇。
对方是正君妹妹,太子侧妃,他自己又是公主侍君,身份彼此尴尬。林泽忙别开目光,示意随从赶紧把顾采薇盖严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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