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尚书之前大包大揽,一力促成这件事之后,朝中上下,也再次忙翻了。六部之中,以户部最忙。原先顾邵与钱尚书定下银法之后,户部便开始在全国推行银法,往来长传下达的各类文件,仓库的设置之类的,都要好生忙活。原先的一件事情没有忙完,如今又多了一件,可想而知户部的人得有多忙,每日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时辰掰成两个时辰来过。
佟侍郎向来是个直脾气,忙得快秃了头,这脾气便也上来了。一天到晚就跟个炮仗似的,谁碰都会着。嘴里嘟囔的,全是怪罪这个埋怨那个,被咕哝得最多的,便是顾邵了。小李侍郎就见着他这位搭档,每每从早吼到晚,活像受了多大的气性似的。
至于吏部,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了。不论是前头银法之事,还是如今互市一事,吏部都不得不掺和进去。诸府州县仓库官的选任,到如今重立茶马司等事情,以及官吏的选充,哪一个都逃不过去。梁尚书看着面前一大推公文,简直头皮发麻:“咱们吏部,多长时间没有这么忙活了?”
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比那些年轻人,看一会儿公文便觉得头疼脑热,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瞧着旁边来来往往,脚下生风的吏员,梁尚书心里感慨地不得了。这闲下来的日子是舒服,可一忙起来,可真就把人给逼疯了。
李侍郎也正在忙着处理公文,听到梁尚书问了这么一句之后,不情愿地抬起头来:“还不是托了那一位的福。倒真是好算计,一番话惹得圣上和钱尚书动了心,他自己却半点不掺和,麻烦事都扔给别人了。”
梁尚书对顾邵也没有什么恶感,听到李侍郎又说起了顾邵,反而添了一句公道话:“这些事他便是想掺和,也掺和不来,说到底还是资历不够。”
“什么资历不够?若真的资历不够,他也不会去插手户部的事情。说到底,就是工于心计,事事都得出头,想在圣上面前崭露头角罢了。”
梁尚书知道自己劝不了李侍郎,见他说得愤懑,也就不往下再接了。
六部就没有多少人是清闲的。
至于顾邵这个始作俑者,反而功成身退,一切又回到了正规,开始每日看书混日子了。
那火寻国使臣在京城待了将近一个月。原先几次想要进宫跟大齐皇帝商议互市的事,却每每都被拒了。本来都已经不抱希望了,结果峰回路转,来了一个状元郎,还会说他们火寻国的话。借着那状元郎的口,大齐皇帝果然应下了他们的请求。
是以这扎兰丁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中间都是顾邵在出力。
两国开通互市自然是一桩大事,更何况火寻国这边还另打着主意,想要借着互市的名头与大齐经营好关系,关系好了,来日若再有什么战事,也好找大齐求助。这样一桩大事,他们没有办成,却被顾邵办成了。于情于理,他们也应该重谢这位顾大人。
是以,在火寻国诸位使臣办完了事,准备启程回府的当日,还特意让人送了一个箱子去了顾邵的住处。因怕顾邵不接,扎兰丁还再三叮嘱,须得等到他们离开之后,再送过去。
可这京城里头,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呢。这头箱子被送到顾邵的住处,那边这事情便被传开了。箱子送过去的时候顾邵还在翰林院,顾大河和陈金莲瞧见别人带着这玩意儿上门,都有些傻眼。
陈金莲被儿子叮嘱过,说他如今在翰林院做官,得注意名声,不能乱收人家东西。她原本是不打算收的,可是箱子猛地一打开之后,看到那大半箱闪着金光的金币,陈金莲登时连眼睛都合不上了。
金子,是金子!
老天爷啊,这是谁送的,也太阔气了吧,出手就是这么多的金子,家里怕不是有什么金山银山吧。陈金莲咽了一口口水,望着顾大河:“要不,先收着?等邵哥儿回来之后再做打算吧。”
她也很想拒收,但是看着这些金子,她下不了这个狠手啊。
顾大河跟她想得差不多。夫妻俩一拍即合,当即将东西留了下来,只是心里到底还虚着,留下之后他们也不敢动,就这么放在院子里。
待晚上顾邵散值回家,才知道了这个消息。顾邵虽没有那么爱财,但是这么多的金子放在眼前,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闪瞎了眼睛。
就呆了那么一会儿,还不等顾邵想出什么应对的法子,两位先生便已经听到了风声,气势十足地直接跑到他家里来了。
“这东西你可不能收!”秦先生气喘吁吁,打头便是这样一句话。
说得在屋子外头偷听的陈金莲都愣了一下。咋啦,咋不能收,别人都送到他们屋子里来了,为什么不收?
她不敢明着跟秦先生对上,便再旁边狠狠地拧了顾大河一下。她不敢,顾大河便更不敢了。当着儿子和他先生的面被拧得胳膊都红了,愣是不敢叫出一声来。
陈金莲差点没被他给气死,这个窝囊玩意儿,真是气死她了。
顾邵也就被诱惑了那么一会儿,眼下已经回过神来了,对着两位先生点了点头:“先生放心,我明儿便将这些送去宫里。”
陈金莲心头一哽,觉得今儿的天都暗沉了下来。她长叹了一声,也没心思继续往下听了。
顾大河走在她旁边,知道她的心思,安慰道:“行了,邵哥儿说不收就不收,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什么。”陈金莲生气道。那金子要是留下的话,他们一家人便不用离开了。那可是一箱的金子啊,往后吃喝用度都有了,他们也不必再用邵哥儿的俸禄养着了。如今没了金子,这京城,是别再想留下来了。而邵哥儿,往后没准也只一年见一次了,陈金莲想想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你舍得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