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年,应该是他们人生当中,最灰暗的时光了吧。
几十个人都住在一个大院儿里,睡的是大通铺,因为如果不让他们看见彼此,这些人便会产生焦虑难安的情绪。
照顾他们的,是赵沛儿,她才去了两个月左右,恢复起来也快些。
院子里有口井,赵沛儿便在井边打水,温疑急忙走过去,想要搭把手,陆凛便快她一步的接过了赵沛儿手里的水桶,“我来我来。”
赵沛儿一抬头,就瞧见温疑和陆凛,两个一个气色比一个差的站在她面前,把她给吓了一跳,“要,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温疑瞪了陆凛一眼,调头去安慰赵沛儿,“没事,他喜欢干这些粗活儿。”
赵沛儿愣了一下,随后了然的点了点头。确实,陆凛堂堂一庄之主,虽然明面上轮回山庄庄主还是他爹,但江湖上却是人人心知肚明,陆凛才是说得上话的,这样厉害的人物,要是没有个奇怪的癖好,怎么可能亲自来替她打水?要知道,就是温疑,嫁给他三年,可都没见过他几次呢……
赵沛儿想得出神,陆凛和温疑已经提着水桶往屋子里去了。赵沛儿回过神来,看着两人的背影,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俩已经和离了!可屋里那些长老师兄们却不知道啊!!
这可能会成为他们离岛之后的第一个‘惊喜’!
温疑一时也把这事儿给忘了,因此跟着陆凛进入房间,见到几位长老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她还懵了一下。
屋子很大,本来是一群人围着两个长老在看他们下棋,有人在隔壁屋子睡觉,大家都很安静。那件事对他们来说阴影很大,老年人其实比年轻人要更容易恢复。
这般一来,再次的都是温疑的长辈,都是看着她长大的那群人。
“长青爷爷,长生爷爷……对不起,是明夷来迟了。”温疑看着记忆中的一张张面容,一一喊出他们的名字,眼眶不由有些湿润。
“欸,不迟的,不迟。”
“小明夷长大了啊……”
房间里的氛围有些伤感,大家遭此一劫,却并没有满心怨恨,一是本身就是光明磊落,心性坚毅之人,二来则是,未出事前,他们都知道,温疑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也从未想过,一直被照顾着的,身体孱弱的小姑娘,有一天会出现在深渊之下,将他们解救出来。
温疑之前身子确实不好,但也没有这些人想的那样,到走几步都喘的地步,不过大概是什么奇怪的‘长辈效应’吧,总会把自家晚辈的一些小毛病给看得无比严重,放大数倍。
陆凛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们叙旧,好久以后,才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是陆庄主吧?”名为长生的那名老者转头望向陆凛。
温庭老一辈的长老其实都是认识陆凛的,只不过并不多熟,只是见过几面,说过几句客套的话。
陆凛点点头,还没说什么,便听见长生长老继续道:“这些年谢谢庄主照顾我们明夷了。”
长生长老说完,还转过头拍了拍温疑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
“……”虽然长生长老没多说别的,但温疑迷之就是觉得,他好像在感谢陆凛,把她养得如此壮实。
赵沛儿进来时,就听到了这一句,她有些紧张的望向陆凛,害怕他因此生气,“不是,他们已经……”
陆凛听见这话,也有些尴尬,他低咳一声,正好打断了赵沛儿想说的话,“陆某惭愧,当不起长老这般赞誉……不过将来我会做得更好的。”
陆凛一脸的认真,温疑又忍不住想翻白眼儿了。
她跟陆凛这事儿,现在还是先不告诉各位长辈了,免得他们操心太大,不利于休养。她这次,主要想说的,还是另外的事儿。
“长生爷爷,我是有事要跟你们说。”
“哦?什么事儿?”温疑一开口,所有人又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温疑身上。
“是这样的,是关系各位后续去留的问题。”温疑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想着怎么说出温庭已经没了这个事儿,“大家应该是知道,自狄秋以后,温庭在江湖上就已经解体了,现在只要温家……各位长老爷爷现在,回温家也好,要归隐也好,都由你们自己选择了。”
场面又再次沉默下来,虽然在场的人心里大致都明白,在他们出事那一年,温庭肯定就保不住了,但真的听闻温庭已经解体时,大家心里还是不好受。
又不知过了多久,长青长老率先开了口,他本就是直率的性子,说话更是直接,“选什么选,有什么好选的!都回家去!有我们在,温庭就是温庭!”
此话一出,引来众人的附和。这便是家人,她从来都不是一无所有。温疑心里暖暖的,跟着众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
云端不知道去了哪里,总之那日过后,便没人见过他。
所有人休养了一段时间,感觉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启程准备回安康。
温疑叹息一声,阔别半年,没想到还是要回去。
不过出来时,她以为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了,所以才有出走的念头。如今她才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她肩上还有担子。这是一种压力,也是一种动力,温疑甘之如饴。
那钦差给温疑他们赏了许多银两,陆凛没要,全给了温疑,温疑也懒得跟他客气,拿了这笔钱,重新修葺一下温庭,迎回这些故人还是够了,还能有点儿资金开始最开始的运转。
陆凛一路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得了不少人心,在回程的路上,温疑总能听到有人来她面前夸赞陆凛,称她嫁了个良人。
每每这时,温疑总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过最后通通都憋回去了,这些都是自己的长辈,她不忍心看他们失望。还有另一重顾虑,那就是婚姻大事,就是这些老人家最爱操心的事儿,要是知道她现在这种状况,指不定他们又得多出些什么事儿来。
憋太久了,温疑感觉自己就有点儿上火,然后看着那四处献殷勤的男人,怎么看都不顺眼,便想着方儿的找陆凛撒气,比如给陆凛做的事儿挑刺儿啊,嫌弃他的安排不够精细之内的。
这样一来,虽然撒了些气了,但又出现了另一些问题。
长生:“小陆这孩子是真不错啊,脾气真好。”
长青:“是啊,这样一看,我们明夷真是不讲理。”
长明:“啧,你懂个什么,这是说明两人感情好,这不是有句话说的,‘有人疼才骄纵’,咱们姑娘本来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这还不是被宠出来的。”
温疑听完,心里更是堵得慌了。
反贼的事情解决了,平城薛城贪官污吏的事儿也被收拾了个干净。
再次经过平城时,他们正巧遇见那知府要被押解上京,据说是得斩首。
押解的队伍刚走到城门口,一大批百姓跟在囚车后面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