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觉得这就是个傻爹养的狂儿子, 现在看来杨嗣倒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他们是一个队伍的同伴, 若是有一人不能通过,其他四人都会一起接受惩罚。”傅子寒适时的解释了一句,“不仅武学课如此, 经义也是如此规定的。”
“这是为何?这不该是由他们自己努力?”
“大人说的自然是对的。不过……”傅子寒停顿了一下,取过学役手上捧着的几人的经义试卷递给说话的那位礼部大人, “标号前三的,是这几位学子最初入学时的答卷,后面的顺序依次是他们这段时间所作答的。大人们一览便可知为何了。”
好奇的接过学役递过来的经义试卷,礼部的那位大人发现这数张试卷都是仿照科举的格式出的题目,其中有数题都是历年比较经典的试题, 经过部分修改变形后让学生作答。
他曾也做过主考官, 所以对学生的答题还是很有兴趣的。依次翻阅下来,这位大人的眉头微微蹙起,沉吟片刻后,又从头开始比对着看了一遍。
看过手上这一份,还将其他几份也取过来对照着来看,真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们最初时的答题都是自己的想法, 到后面这两份, 似乎有取用他人的想法在答?”
“大人果然眼力过人。”傅子寒将几份试卷中标号相同的两张抽了出来, 摊放在桌案上,“这之前, 他们答卷都是自己做自己的,而从这一份开始, 他们做文章之前,下官与其他几位大人会让他们先行讨论,之后再作答,便是如此了。”
“如此作答岂不是等同舞弊。”
“大人这话不太对。”傅子寒朝那位微微拱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们相互间进行探讨,只能出现思维碰撞的成果。当然,也不乏会有人夺取别人的想法化作自己的答案。但是呢,讨论并非是让他们每人做一篇文章出来宣读,只是在破题上进行全方位的探讨而已,其余还是需要他们自己有想法才行。说穿了,这一步诸位大人其实也曾有过。当初难道诸位大人就没有因破题而请假于先生?”
“这不一样,我等那是请教!”
“当然,请教于夫子是理所应当的,然而诸位也不曾和同窗坐而论文?”傅子寒微笑朝其余几位大人再次拱手,“下官当年在县试之后也是跟同窗们频开文会,并非所有的文会都是诗词论画,还有更多的是讲解讨论如何破题立题。当年的吾等所做跟今日他们所做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在下将这等行为纳入到日常的教学中而已。”
“不错,真的不错。”户部一位老大人盯着面前那张答卷抚掌笑,“本官也看了这几份答卷,虽然有交叉相同的论点,但是每个人的立足不同,论据也不同,便连引用出处也是不尽相同,如何能谈得上舞弊?倒是将其综合在一起看,给了老夫不少启迪。”
这位老大人是户部老人了,不若礼部那位大人一般古板,反倒对傅子寒这样的安排很感兴趣,还追着问了好几遍细节,更说找个时间过来听一听孩子们的讨论。
傅子寒当然求之不得。能混到户部的都是人精,他过来听课,说不得还能给学生上一堂,这些老人精的课,一般人可是听不到的。
并没有看完下午的整个训练,毕竟大人们的时间也是比较紧张的,还得跟同僚联系感情,还要维系家庭稳定,部分大人还需要去喝个小酒放松一下。所以等傅子寒送走那些大人们回来的时候,正巧赶上他们五人分成两队打马球,世家公子哥儿做裁判。
“这人少有什么好玩的,不若再叫几人过来跟你们对练。”
他们是特训,又不是关禁闭,所以在其他学子进行武学课的时候,还是能见上面的,估摸这也是为何那几人的长辈没有彻底发飙的原因之一。
应召而来的马球队是四门学堂里的固定队伍,一支出自同个大族的子弟所组成的队伍。
这个家族在世人的耳中可能名声不响,但是在世家中却是没有人敢小觑的。因为此家族世代居于漠北,那地儿民风彪悍,连带这个世家的子弟出来也是一言不合就是干的性子。唯一能制止他们的,就是有文化的夫子!
这家族也是够奇葩的,他们武力出众,却从上到下都想当个文化人,所以他们可以互殴,甚至两口子都敢对打,就是特别的尊重有名望的读书人。这不一听到四门招收学生,这家的人群心群力的送了十来个孩子进入四门,就想培养出几个真正的读书人来。
然而,这家的孩子在学堂里出名的不是他们的勤奋,而是打架一起上的彪悍。对手一人,他们上一群,对手一群,他们依然是这一群扛。偏偏他们出手还挺有分寸,又不会主动挑衅,所以哪怕是打架的好手,也并没有收到“特训邀请函”!
听到说要跟接受特训的四人外加傅先生的公子一起比试打马球,这家的几个小疯子先内部打了一架,才确定了由哪五个人上场。这让很多有且只有五个成员的球队羡慕嫉妒极了,偏偏还拉拢不到对方的后备球员!
除开比试的十人之外,还在场外坐了一圈围观的吃瓜学员。
学习辛苦,能有个娱乐活动也是异常受欢迎的。
别说学生,就是夫子们也来了好几位,更有武夫子们担任了裁判。
离四门学堂不算近的山庄某处也摆上了酒宴,落座的四人有三人都是宫装美人,但那青衫素颜的女子坐在其中却丝毫不弱气势。
“娘娘,那边就是四门学堂了。”
在凉亭上还架了一架千里眼。这是舶来品,整个大宴朝不过十来具,大半都分到各个军营去了,这里这具还是圣人特意送过来让她们能好好看看四门学子用的。
为首的是皇后娘娘,她左手边坐着楚贵妃,右边是年轻娇嫩的何妃,对面恬静淡然的自然就是渝夫人了。
皇后跟贵妃是知道渝夫人的真实身份的,何妃年纪小自然不知。但是何妃能得到圣人宠爱和皇后的好感,情商也不低,一口一个渝姐姐倒也叫得亲热。
这位何妃正是何大人的族妹。原本是想要让她跟其他世家公子联姻的,这妹子主动要求进宫,求的是家族的安稳。
她年轻,行事也较为活波,眼瞧着年长的三位一个比一个坐得稳,她干脆直接起身跑去千里眼跟前打望四门,正巧看到马球场上激烈的对战。
“哎呀呀!”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手抚上胸口,“那是杨妃的弟弟吧?他掉下马了,可别摔伤才好。”
听到何妃的名字,楚贵妃不由得蹙了下眉头。陈渝依旧捧着茶盏,嘴角边挂着的笑容弧度一丝未变,就如同这些人在她的心湖中根本掀不起一丝风浪。
“咦,那个少年是谁家的公子?”
楚贵妃被何妃的话勾起了一丝好奇,起身来到栏杆处,朝校场方向张望。
“贵妃娘娘用这个吧,看得清楚些。”何妃很乖巧的退到一旁,还不忘指着那个方向,给贵妃说身着轻甲的那个队伍是杨妃弟弟所在的。
楚贵妃对漠北那家子并不陌生,她的妹妹就嫁到那边去了,所以其中有两个少年跟她还能扯上点关系。她被何妃的话勾起了对那个陌生少年的好奇,看了一会儿就发现一个不同之处。
“那少年的胸.前似乎没有四门的标志,他并非四门学子,怎的也会在这里跟他们一起打马球?”
楚贵妃是真不知道,但她这么一说,皇后娘娘跟渝夫人就反应过来何妃说的是谁了。
皇后抬眼看了看陈渝,后者微笑颔首,而后施施然起身,来到千里眼那儿。
未等她开口,楚贵妃也让了位置出来,转头看向皇后。
“那应该是傅大人的公子。名叫立文,是个好孩子。”能得皇后娘娘这样一声赞,楚贵妃跟何妃顿时明白过来,二人目光相触及之后又各自移开。
傅子寒若有所感的朝山庄那边望了一眼。
其实他们这个角度是看不到山庄的景象的,因为中间有大树遮挡,而且从高处往低处看更容易些。他只是觉得有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又不怀恶意,想了好一会儿,才将目标锁定山庄的方向。
唯一拿不准的是,圣人有没有出来,他们四门的学子能不能表现得让圣人满意。
杨嗣刚才失足落马但并没有摔伤,很快就在傅立文的帮助下重新上马。而且因这一遭,他跟队友们心里都憋了一股气,接下来就打得有点冒火气了。
“杨嗣冷静点。他们配合严密,我们需要找准机会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