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甲班的学生忍不住问出口。
“为何没用?”傅子寒也不计较对方失礼,招呼他们坐下,再行解释,“人生何处不是战场,兵法并非一定就要用在战场上。朝堂,外交,乃至你们日后出仕外放到地方,和当地豪强之间,都涉及到这方面的运用。譬如本官跟学生们所讲之三十六计,很多都能运用到实际中。“
“三十六计?这是什么?”
傅子寒笑道:“所谓三十六计,无非是从数本兵书和自古有记载的大型战役中归纳总结出来的非常经典的计策。最简单的一计便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走为上计?”
好几人面露疑惑,只觉得异常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什么兵书三十六计。
“《南齐书·王敬则传》:檀公三十六策,走是上计,汝父子唯应急走耳。”
这句话基本上所有人都读过,只是一时没往这方面想,等听到傅子寒说出来,顿时恍然。
“这……战场上或是可以,但我等平日何须用到此计?”
“为何用不到?”傅子寒朗笑着直指座下某人,“这混小子以前不是时常仗势欺人么,若是你等和他遇上,又有理说不清,何不如走为上?等转头了再去告他一状,岂不是更好?非得打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这是傻子才做的事。”
听傅子寒这么一说,丙班的学生哗啦啦全数笑了起来,被他指着说话的那个学生脸都红了,以袖掩面直呼先生宽恕一二。
趁着大家情绪不错,傅子寒又随意讲了几个计策在实际生活中的运用,甚至在商场上的运用,让这些学生听得茅塞顿开,大呼过瘾。
四门本就有皇商家族出身的学子,之前只想着读书科举以后换个高大上的出身,没想到今日听了傅先生一席话,倒有两个学生对商场生出了无限兴趣。
他们到不一定立刻就离开学堂回家经商,但是若数次不过,经商也不是无法接受,再加上傅先生说的那些东西,若是运用进去的话……几人相视,皆微笑不语。
“傅先生给学生们讲这些,是纯心耽搁学生的功课吧。”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原本和乐的气氛倏然凝滞。所有人转头看过去,见一身形瘦削脸色苍白的学子款款而来。明明跟竹竿似的,偏想要做出一副风.流姿态,让人看着就心中不喜。
“哦,为何如此说?”
“傅先生,科举中何时考过兵书?我等前来四门读书,为的就是通过科举出仕,报效朝廷,可你却用根本不会考的书籍来耽搁学生的时间,其心可诛!”
“住口!”甲班的先生脸色一变,看着那姓何的学生目光森冷。
他也是不太赞同傅子寒给学生上兵书课,但是今日看了一会儿后,想法也所有改变,原本还想就这方面跟傅子寒讨论一番,却不料这个二愣子凭空插了一脚不说,还大言不惭的指责起先生来了。
“你学了十来年的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跟着开口的是柳三乔,他是最看不起这样的人了,古板教条不知变通还自命清高。
“尊师重道四字就连乡村小儿都铭记于心,你还是个童生呢,就敢如此口出厥词。”
柳三乔对着他呵呵冷笑,横竖他是个粗人,也不怕这人的爹娘跟他浑。
“所以他才一直考不过啊,七八年的童生呢。”座下的学生中有人幽幽的接了一句,其他人怔了片刻后,哄堂大笑。
第97章 出啥事儿了
这话太扎心了!
姓何的学子当即就抚着胸口, 脸都气白了。当然, 本来他身体就不好,脸色就没有白之外的颜色出现过。
傅子寒也没吭声,他又不是包子, 再说了,就身份上来说, 他怎么说都是先生,对方不尊重他也就算了,敢指着他骂了他还帮忙说话,那不是得罪了帮他说话的人?
低头敛目,傅子寒一脸淡淡的表情, 眼神压根儿就不往那边投。
“何兄, 你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跟那位同住一个院落的学子心有不忍,起身想要将他劝回去,但是没想到这姓何的转头就将矛头对准了他。
“不用你来假好心,你们,你们就是嫉妒, 嫉妒我才会诅咒我是不是?你们这些, 这些卑鄙小人!”
“你好好说话长点脑子行不行?若是嫉妒就能让你过不了科举, 那历朝的一甲们岂不是都过不了?自己不行就别找其他借口,谁知道你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
这位说话可不客气, 早就看姓何的不顺眼了,平时是没理由怼他, 现在不怼个过瘾都对不起姓何的愚蠢心思。
说穿了,还不是嫉妒人家傅先生的长子比他能耐,觉得自己要是能进太学,也可以一朝闻名天下知。却也不想想,人家以稚龄就考取了秀才,而他呢,少时倒是有些才名,却被三场科举给落了个干净,他家说是伤仲永,谁知道伤什么去了。照他来看,这人若是把嫉妒别人的心思熄掉,安心学问,遵照先生的教导锻炼身体,未尝不能一偿宿愿。可惜啊可惜,心思都用偏了!
柳老太爷让学生们都回去,他们也起身打算离开。
对姓何的学子来说,被骂都是好事,可先生们一致忽略他,这比戳他心窝子还让他难受。
等到诸位先生都离开,学生们也尽数散去之后,傅子寒才抬头看了眼靠着树站立的何姓学子。
他是很喜欢教导学生没错,也对学生们很是宽容,但是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学生的恶意指责,更何况这人心思还不单纯。跟他计较那才是与牛弹琴。
唤来学役将那人“请”走,傅子寒才回到内室,打开送来不久,还带着余温的食盒。
他打算将就用一些,而后还得赶紧将今日学生们的对战结果用文字的形式记录并点评。这些记录和点评除了他这边需要外,也会让学役抄送去柳将军处。待得柳将军再行批注之后,才会呈到祭酒大人处。
正写着,就听到外间传来立文跟文昀等人的声音。
“你们今日怎么没去上学?”
“去了,先生让我们各自择一题,三日时间写一篇策论交过去。我与阿昀打算下午去校场练练,之后两天怕是没有时间来锻炼了。”
傅立文进入内室,还抱着一个大匣子。
“父亲,这是同县那边让人送来的最新的花笺。”
打开木匣,里面是洁白的笺纸,上面用淡淡的色泽印出了隐约的花纹。除开日常有的各种花草外,还有一刀是印的孤山独舟。就在左下角,占用的地方不大。
“这一次送过来的纸张似乎比以前白了些?这花纹是谁画的?”
“是同县县学的一位秀才画的,取的是‘独钓寒江雪’的意境。为了印出这幅图,同县纸坊的匠人可花费了不少功夫,听说雕版都刻了七八套才有这样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