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蒙上双眼,其实靠着修士灵敏的听觉,唐糖还是能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换衣声。
她听得出来,裴弘奇似乎很急切,换衣裳的速度极快,不过三两下,背后就传来一声:“好了。”
一听此言,唐糖立即放下双手,转身望去。
却见一位一身漆黑劲衣的英俊青年正持剑立于竹林之间,他周身气势如同一柄开了锋的利剑一般,锋锐危险,存在感极为强烈,那是立于密集人群之中,也绝对不会被人所忽略的存在。
但见多此等耀目之人的唐糖却没那么多欣赏的心思,她已经出来很久了,若再不速战速决,尽快赶回去,很容易被人发现她偷跑的事。
偷跑是小,最怕的是她让金子假扮她的事暴露。
一旦金子暴露,那么也间接地说明了她恢复一切的事实,那后果……
唐糖无法预估。
她一向讨厌无法被自己掌握的事。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身上穷得连一分钱都没有,极为没安全感。
“我们长话短说。”一开场,唐糖便奠定了这场对话的长短性:“师弟苏醒在什么地方,当时是何等境况,你又是为何被追杀?说快一些,我赶时间。”
“我醒在十八岁时的家中……”
裴弘奇也知事情的轻重缓急,并未过多地询问些什么无脑的问题浪费时间,直接便切入主题,将自己的一切经历告知唐糖。
说起来,这位裴弘奇尚未踏上仙途前的遭遇也挺令人唏嘘的。
他本是个农家子,因自小展现出读书的天赋,使得家里人喜出望外。
经历一番思想上的纠结之后,最终由裴父拍板,一家人勒紧裤腰带,咬紧牙关供养他读书,只求他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裴弘奇也确实不复父母期望,他年少成才,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直至十八岁背负着家人的巨大期望,只身前往国都考会试。
凭着天纵奇姿与扎实的学识功底,会试对于裴弘奇自然是手到擒来之事。
最终,他以第四之名,挂在了二甲之首,被圣上特赐予从七品翰林院编修之职。
领着新得的官位,裴弘奇意气风华地回乡祭祖,顺便接爹娘弟弟上都城享福。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本该大喜的行程,最后化为了大悲的结局。
因为嫉妒他年少成长,与他同期的一位同乡学子,仗着家中权势,陷害他父亲偷盗,并将其抓入衙门,三十大板下去,他那为了供养他读书而累出一身病来的老父亲便一命呼呜。
死了丈夫,没出三日,他母亲也生生哭死在家中,而他年幼弟弟无人看管,等他回家之时,已然发现他饿死在了破木板床上。
如此惨剧,让一贯孝顺的裴弘奇如何接受得了。
一时冲动,他提刀冲进那同乡学子家中,乱刀将其砍杀,然后在其家仆的追杀之下,仓皇逃入深山,最终失足落入一处修真洞府,得了机缘,从此抛弃一切世俗,踏上世俗大道。
可能正是因着年少时的这份遭遇,导致裴弘奇对于追求强大的力量有着很深的执念。
他坚信,当年的自己就是太过弱小,才会保护不了家人,最终导致家中惨剧发生。
后续他究竟获得了什么机缘没与唐糖明说,唐糖也没多问,这不是她该知晓的问题。
她只关心,裴弘奇回了十八岁这年,命运的转折点时,究竟做了什么。
“这一年的我本该上都城赶考,只是我父亲突然生病,为了伺疾,我便留在家中了。”
裴弘奇原本可是个大孝子,父亲生病,他不可能放任着家中年迈的母亲与年幼的弟弟独自照顾父亲,故而会选择放弃赶考,留在家中伺疾,是一个很正常的选择。
由他在,那位同乡学子再如何妒忌他,也决计不敢对他家中做些什么。
因此,无形中,裴弘奇一家人的命运就被改变了。
“但是,数日之前,我发现了我弟弟有些不对劲。”说到这里的时候,裴弘奇的情绪略有些低落。
他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若非唐糖对他人情绪实在是太过敏感,恐怕还真的无法看出他的情绪变化。
可能是年幼的身躯影响了本身的智商,那假扮裴弘奇弟弟的怪物总是忍不住馋意,每日夜间总是要偷跑出去狩猎,偷些野兔山鸡什么的来吸食血液。
不过这不是裴弘奇发现他弟弟真面目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在三日之前,他弟弟外出似乎惹上了什么麻烦,竟是带着一身伤回来。
不仅惊动了裴家爹娘,也惊动了那时已经起疑的裴弘奇。
也亏得那次灵机一动,裴弘奇起身偷听,知晓了‘爹娘’竟是要让‘弟弟’吸干自己的血,给‘弟弟’进补。
一时惊骇的裴弘奇没有隐藏好自己,就被那三只怪物给发现了。
随后便是一个逃,三只追,一直到现在,遇上唐糖。
听完全程之后,唐糖神色诡异地看着裴弘奇。
“锦绣师姐?”裴弘奇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沾什么奇怪的东西啊,为何锦绣师姐要用这种目光看着他?
“师弟,你被追杀这三日,可曾有过休息的时刻?”唐糖依旧保持着那诡异的神情,默默地盯住裴弘奇。
“没有。”裴弘奇老实地摇摇头。
他都被怪物没命地追杀了,如何还能得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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