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街市时,来往的百姓更是好奇,那些眼神稀奇得很。
这师徒俩根本不管这些,照常晃晃悠悠地往大晋去。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太阳照在身上总会出一身的汗,晏商陆总算换了有顶的能遮阳的马车,省去了风吹日晒。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大晋边疆的兰昉城,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时候,渐渐起了热气,春衫都显得厚重了。
宁莞没有夏衣,便准备去城中衣坊买一身。
她一向喜欢清淡素雅,不浓重不热烈的颜色,往衣坊里转了转,随手挑了一件样式简单,配有玉白襳褵的月白色广袖留仙裙。
裙摆襟口处暗绣梨花朵朵,穿在身上看起来很是清爽素净。
晏商陆换了衣服出来,瞪了瞪眼睛,在北岐的时候不是穿着厚皮子坐雪地,就是套着黑披风遮灰尘,如今这换个一身儿,瞬间遮不住颜色了。
他摸着胡须啧啧两声,“我的乖乖,徒儿啊,我现在才发现你这气质,简直就是天生的神棍!”
太适合干他们这一行了,好好培养,必须好好培养!这走出去太能糊弄人了。
宁莞:“……”虽然师父你在夸我,但这话真的让人开心不起来呢。
第39章
师徒二人都在兰昉城换了一身行头, 洗去风尘, 新衣加身,说是大大改头换面也不为过。
晏商陆穿的是一袭青衫, 质地柔软, 袖摆宽大, 出门去站在太阳底下迎着风一吹, 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衣坊的小二看得目不转睛, 还暗里跟掌柜的嘀咕说这师徒俩一瞅不像是寻常人, 咱们城里来大人物了。
宁莞听得话, 抽了抽嘴角, 心中叹气, 其实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师父到底有没有几分真本事,从北岐到大晋这一路看来总觉得像是个装神弄鬼的。
“徒儿,又发什么呆?走走走, 出去转转。”
宁莞敛去心思不做他想,应声跟上,难得到兰昉城来, 她也确实想去瞧瞧这城中不同于内地的边域风情。
兰昉城与北岐毗邻, 风俗习惯多受影响,就连街边大娘与商贩的讨价还价都带着属于北地的粗犷爽朗。
街上时有列列骑兵策马而过, 穿的红衣铁铠,配的是燕翎弯刀,和常年驻守京都的将士相比,多了八分欲血的冷厉。
宁莞左顾右看, 很是认真,晏商陆突然叫住她,“徒儿,走,咱们上茶馆去坐会儿。”
经过这好几个月的相处,宁莞也算是对便宜师父有了些了解,他口中说的坐会儿,多半不是渴了累了要去坐着喝茶,十有八九是要往上头去打坐感悟。
事实证明宁莞猜得没错。
茶馆二楼有个露台,因得是个晴朗天,掌柜的便将上头挡雨的油纸布撤了,正正对着太阳。
晏商陆给足了银子,将露台包了,师徒两人一人上了一张桌子,盘膝打坐。
他二人出来前都好好整理了一番仪容,再加上本来就都是气质绝佳的,往上头一坐,眼睛一闭,面容平静温沉,沐浴在浅金色的阳光下,愈显得神圣出尘。
茶馆里的人看热闹,茶馆外的人看稀奇,还有低低窃语着问询这两人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要不要帮忙送个医。
宁莞以前还觉得有些不自在,现在完全能处之泰然,淡定自若了。
通俗点儿讲,就是脸皮越来越厚了。
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还碰上了一对江湖侠侣。
晏商陆在北岐名声不显,在大晋尤其是江湖武林里,却是有几分盛名的。
那对夫妻打算往北岐去寻失去踪迹的兄弟,央着晏商陆卜个凶吉。
“能在这处碰上晏师是莫大的缘分,劳您卜个一卦。”
“可行。”
晏商陆在外人面前一贯少话,能不出声儿就不出声儿,能两个字两个字的说,绝对不会吐出三个字。
按他的意思,这样更能显得自己高深莫测。
这是宁莞第一次看他卜卦。
晏商陆问了对方兄弟的姓名年岁等,然后随手从兜里摸出几个铜钱往桌上一撒,捻着胡须瞧了好一会儿,微抬下巴,淡淡开口道:“大吉,北岐西南地,好事所误。”
那夫妻二人闻言甚喜,直接掏出了纹银奉上。
宁莞盯着铜钱看了看,刻着和盛二字的桐面儿上油光一片,应该是她师父上午买了葱油饼,嚼完还没洗手,摸了一把铜钱的时候抹上去的。
除此之外,她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
宁莞蹙了蹙眉,占卜真是一门高深得几乎玄幻的学问。
二人在兰昉城只待了三天,又开始坐着马车往南去。
初夏时晴时雨,晏商陆路上受了凉,一边揪着帕子擦鼻涕,一边继续给她讲解占卜之术。
和师翡翡的严苛,洛玉妃的冷淡不同,他讲授东西的时候更随意些。
没有书本作基础参考,宁莞一路都听得迷糊,只好将他说过的话都暗暗死记下,待回到苍露山,再对着书籍一一细究。
从兰昉城到苍露山耗时两月,马车停在山脚下上不去,师徒两人徒步走至半山。
小小的一处院子,里头落满了尘灰。
宁莞将屋子收拾干净,晚上沐浴后倚在窗边抬首望着夜空高悬的月亮,直到睡意袭来才褪衣上床。
回到苍露山,一时半会便不会再出门,晏商陆每天到处转悠感悟自然,宁莞就把他书房里那些发潮生霉的书搬出来,摊在太阳底下晒,然后坐在廊檐下一一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