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中钰在窗边,逆着光挡在她面前,摇头说:“不知道。”
宁莞还记得那日的话,奇道:“怎么不知道了?你不是很聪明的吗?”
裴中钰疑惑地看着她,“我没试过,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捏着新摘来的大红色山茶花,别在她无甚簪饰的发髻上,缓声道:“等十四年后,你再来问我,我就知道了。”
宁莞默然。
是啊,有道理呢。
叹了口气,又将那朵山茶花取下来,“……不要往我头上放些奇怪的东西。”
她把艳艳如血色的花瓣一片一片撇下来,放进灶台边装了水的铜盆里,一一洗净,“这是用来做香囊的。”
她在旁边洗山茶花,他便将篓子里的梅花倒进另一个盆里,一朵一朵的在水里浸干净了,然后整整齐齐排排放在竹筛子里。
宁莞看了一眼,抿唇笑了笑,强迫症好像有点儿严重。
老管家路过,便见两人站在大开的格窗前,外面是和风容与,斜阳惺忪。
冬日又渐渐远去,便是宁莞过来的第二个春天了。
裴中钰再一次收到友人邀约,如往年一样,在淡荡的春光里,牵着马走过长巷,开始出门。
他这一离开,走得有些久,再见时,是在四月芳菲将尽的时节里。
说起来也是宁莞有些倒霉,她最近轻功小有成效,有时候用了晚饭也习惯到院墙或是房顶走走,借以消食,不曾想倒正好撞上有人来夜探裴家。
裴家剑法在裴中钰这一辈被推上了江湖武林的顶峰,有人惊叹,有人眼红,难免有宵小之辈惦记起所谓的剑谱秘籍。
正面来抢的有,不过多数都是胆子小爱惜性命,不敢来硬的,偷偷摸摸地做行窃之事。
隔三差五就会来一回,跟回头客似的。
宁莞碰上的就是这么一个。
两个人在屋顶上面对面碰了个正着,双双一惊。
裴中钰便是在这个时候到家的,走到院墙外的巷子口,红棕色的骏马打了个响鼻,屋顶上那人本来正要动手,闻声扭头一看,分明隔了些距离,却还是瞬间头皮发麻,哪里还敢停留,两脚一蹬忙不迭地的就跑了。
宁莞也看见了人,轻轻一跃,落在院里,拉开了门。
裴中钰就在外面,浅霜色的外衫上浸了晚夜的冷雾。
隔着门槛,指尖挽过她落下的碎发,别在耳后,檐下灯笼随风打着旋儿,门前光影渐变。
他说道:“这是第三千零五十一次。”
宁莞不大懂他话里的意思,待他进来将马交给下人,才一起往后院去。
已是将近子时,宁莞住的地方位于后院的西北方,两人便在栽种着灌木的小路尽头分开。
裴中钰转过身走了两步,看着远处黑黢黢的天际,顿住动作,而后又转了回来,伸手环住人,低了低头,脸贴着脸,语声低缓,“现在是第三千零五十二次了。”
泛凉的脸颊挨着一处,竟骤然生出些热意来。
宁莞飞快眨了眨眼,隐约有些明白他话里次数的意思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到了夏日荷塘盖满了碧碧青叶,裴中钰再一次出门。
这次在老管家的撺掇下,宁莞也跟着他一道离开。
两人骑着马,出了南江去往秦州,到听风山周家庄参加周老爷子的七十大寿。
周老爷子在江湖上本就名声颇重,再加之他与已逝的裴老太爷是拜把子的好兄弟,裴中钰也叫一声周爷爷,每每寿辰,周家庄是宾客盈门,络绎不绝甚是热闹。
宁莞跟着裴中钰上山,惯是风雨独行的剑客,身边突兀地多了一人,还是个二八年华,容色秀丽的姑娘,难免叫人好奇。
又想起近一年的传言里,这位九州一剑似乎收了个徒弟,更是各有思量。
裴中钰的徒弟,这名头比起武林盟主的儿子可都要来的响亮。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一位身穿长衫,摇着扇子作书生打扮的,实在耐不住性子,笑着上前来问了个好,往他身侧看了看,说道:“这位便是裴公子高徒吧?”
宁莞敛了敛袖子,闻声含了浅浅笑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倒是裴中钰答道:“不是。”
旋即轻握住她的手,踏上石阶,想了想还是侧身,眸光定定道:“是情投意合的未婚妻。”
宁莞:“……?”这个时候为什么一定要加个情投意合呢?
这是一个小小插曲,稍稍耽误后,两人不紧不慢地,终于在午时前到了周家庄。
不到一个时辰,人人都晓得裴中钰有个未婚妻,传着传着,不知怎么的,又传成裴中钰马上就要成亲了。
明明是周老爷子的寿宴,竟还有不少人凑过来,满面盈笑地冲他们拱手,连道恭喜,顺便问一嘴有没有定好哪个良辰吉日。
待稍晚些,寿宴结束,有相熟的友人问询而来,惊讶之余,啧啧称奇,他是知道的,这分明是他那徒弟没错,依稀记得往日还师父师父地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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