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却不依,把临川公主准备的花花绿绿的百子衣给孩子穿上,又裹上了女孩的帽子,无良地哈哈大笑。
笑过了好一场,临川公主才止住笑声,从碧螺手中接过一包衣物:“这是永穆姑母给孩子准备的东西,还是姑母想的周到,男女各做了一套,虎头鞋也是亲手缝制的,比我精心精意多了。”
她轻轻打量了一下楚嫣的神色:“永穆姑母的心意,托到我这里来……”
楚嫣道:“姑母想看孩子,尽管来便是,她是皇室辈分高的老人了,要是能给治哥儿赐福,我再高兴不过了。”
临川公主高兴道:“如此便好,我还当你记挂着前愆,心有芥蒂呢。”
楚嫣摇头道:“什么前愆,我从无怨恨。”
她的怨恨从来只对着主谋这一切的人,至于坐而观望的人,她从云阳王府身上便意识到了,这世上仅仅不去落井下石,就已经很难得了。
大殿里,崇庆帝走进来,就看到楚嫣把孩子扒地净光,像摆弄玩具一般,不由得好笑起来,又见孩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便伸手抚弄他。
孩子显见的是吃了奶,心情大好的样子,只微微一哄,就冲着崇庆帝笑起来,似乎想说话一样,只是张大的嘴巴却只有粉嫩嫩的一层牙床,并没有一个牙齿。
“陛下,你看他可有劲儿了,”楚嫣乐道:“一个劲儿蹬腿,过两天就能翻身了吧。”
“三四个月才能翻身,”崇庆帝道:“你这个做母亲的还不如朕呢。”
楚嫣不服气起来,眼珠子一转,忽然得意道:“陛下肯定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崇庆帝一顿:“他喜欢什么?”
楚嫣乐呵呵地捏起鼻子,哞哞叫了两声,果然孩子听到这声音,便“噗”地一声张开嘴巴,喷出口水来,无声笑个不停。
崇庆帝啧了一声,道:“那朕也有一个。”
只见他伸手抓住了孩子的脚踝——却见孩子哼哧哼哧地叫了两声,两只肉嘟嘟的小腿有力地伸缩起来,上下颤巍巍地蹬着,眼睛居然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咦?”楚嫣新奇不已:“我天天看着他,怎么没发现呢?”
居然一抓住脚后跟这个地方,给出特别的反应,看得楚嫣心都融化了般,忍不住往他脸上亲了几口。
“朕早就发现了,”这回轮到崇庆帝得意了:“他喜欢这样。”
两人像探宝一样把孩子浑身都试了一遍,也不见恼,最后呼呼大睡过去了才罢休。
楚嫣吩咐白芷把孩子抱了下去,才道:“陛下,要办满月吗?”
“办一场家宴,”崇庆帝的打算是皇室内部办了:“上元节那天太轰动了些,朕怕孩子折了福气,满月就不大办了,你觉得怎样?”
楚嫣恰恰也是这样的想法:“太好了,我还怕人多想,低调一些才好呢。”
第六十一章
满月酒就在含章殿举行,来的人除了永穆大长公主、梁王、临川公主这样最亲的亲属, 还有一些滞留在京师的宗室, 但这些宗室也都是亲隔久远了,最近的一支鲁王系,是先帝叔叔的子孙, 但都来了三皇子的满月宴。
宴会的气氛还是很好的, 每个人都有礼物, 衣帽、长命锁、金银玉器之类的, 但像梁王这样从施舍般地从兜里掏出个光秃秃的银镯子的还真没有,普遍都知道楚嫣母子受到了非凡的宠爱,均是厚礼相赠,都表现出了十足的亲近和善意。
这礼物里有一个楚嫣见了挺喜欢,是个绵羊画帖,画帖上是一个胖乎乎的娃娃骑在绵羊身上,这样的图案,有时候也作为吉祥图案做在织金襕裙上。
楚嫣自然也准备了回礼, 她一招手, 就有人捧上了礼物来,是富贵长春宫缎六匹, 福寿绵长宫绸六匹,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十锭。
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胜在精细,因为并不是木瓜换琼瑶, 而是大家都分享福气,比如紫金锭和银锭的图案玲珑可爱,看着就想捧在手中把玩。
这下宗室顿时凑过来一起来看,指着那小鱼儿锞子笑呵呵,就这样殿中一片欢声笑语的时候,崇庆帝又亲手抱着孩子过来,众人越发凑趣,围着孩子啧啧称叹。
“你看三皇子鼻子高高的,跟陛下一模一样。”
“我看更像生母一些,”临川公主道:“口阔额丰,精神饱满。”
“我看看,”永穆大长公主接过孩子,点头道:“伏犀贯顶,头角峥嵘,两颧斜插天苍,跟陛下小时候一模一样。而耳白过面,兰台饱满,又长得像生母。”
这话赢得了众人的赞同,偏有说风凉话的:“这么小的娃娃,能看出个什么来?都说像皇帝,我可记得皇帝小时候头发稀少,浑身火色,是这个样子的吗?”
永穆公主瞪了梁王一眼,没想到崇庆帝闻言却十分感兴趣:“朕小时候是这样的?”
“皇帝生下来确实浑身通红,”永穆公主道:“一直到满月了还是肤色泛红,我们都笑称是火德星君下凡了,过了满月就变白了。”
她陷入了回忆之中,微微叹了口气:“先帝人到中年方才得了陛下一子,十分宝爱,满月、周岁都是大赦天下,连犯了重罪的死囚都一并赦免了,可见先帝爱子之情。”
却听梁王又在那里不合时宜地呵呵冷笑。
崇庆帝道:“梁王叔有话要说?”
永穆公主极是严厉地刺了他一眼,梁王本来已经张开的大嘴又合拢了,不甘心地哼哼了两声,恰此时三皇子抱到了他身前,他顺势低头瞥了一眼,忽然一怔。
“给我看看!”梁王从乳母怀中提抱起三皇子,揭开襁褓,神色可谓是呆若木鸡。
“怎么了?”永穆公主只怕他又作妖,把孩子夺了回来。
“他、他有……”梁王惊骇极了:“他有青癣!”
三皇子肩胛骨偏右侧,是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青色瘢痕,楚嫣只当是生来带有的胎记,不曾留意,现在看梁王的神色,仿佛这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这青癣怎么了?”楚嫣紧张起来,连连追问。
“凡我李氏子孙,身上必有一块青癣,或大或小,不拘何处,总是有一块的。”梁王喃喃道:“……他怎么会有?”
临川公主道:“他是我李家的子孙,怎么会没有?”
“皇帝就没有!”梁王看看崇庆帝,又看看呼呼大睡的三皇子:“他怎么会有?”
“别听他的,”永穆公主道:“以青癣来断定血脉,是不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