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羊肚能做什么鲁菜吗?”
“……芫……芫爆散丹?”
“嗯,芫爆散丹的散丹二字还记得是什么意思吗?”
“散丹,散丹就是去掉外层黑膜的生羊肚,原来刚买来的羊肚上是要处理掉黑膜才能入菜,嘿!”小白把生羊肚浸在水里泡了泡,用手撕了好一会儿都撕不下来,苦着脸道,“棠棠,怎么办?”
聂棠朝她招了招手,她立刻就足不沾地地飞了过来,趴在她的肩头。
她把聂老御厨写的菜谱给她看:“这里写着,要用七成热的热水浸泡羊肚,用手一搓,就能把黑膜搓下。”
“……哦。”小白心虚地应了一声,又开始自言自语地念叨,“七成热,七成热的水——”
聂棠很严肃地盯着小白:“你认字认全了吗?”
这回小白是当真想哭了,她伸手捂住自己满是黑发的脸颊,默默地……默默地缩进厨房的一个小角落,躲在了一袋大米之后。
她从前就知道聂棠作为她的新饲主,饲主越厉害,那就说明她能得到的食物就越多。
聂棠的体质还非常特殊,只要跟在聂棠身边,哪怕都没有食物分配到她的手里,她也能过得非常滋润。
而且聂棠这位饲主对她从来都没有任何要求,不管是穿她衣柜里的裙子,还是喜欢挂在窗户上假装自己是一块窗帘布,她都没有任何意见。
可是现在……竟然问她认不认字?还是用那种谴责的语气问的!
小白默默地把自己缩成薄薄的一小团,她感觉自己就像一颗羞愧的气球,噗得一戳,里面的气都漏完了,只剩下一层软趴趴的外皮。
“其实,我原来也是不识字的。”聂棠忽然开口,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就像在说另外一个陌生人的事情,“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因为疫病过世了,我是被寄养在舅舅舅妈家里,他们开了一个小饭馆,供着唯一的儿子去学堂读书,也是艰难……我想说的是,目不识丁也没什么,穷人家的孩子都没机会去读书,女子就更难得有机会去读书了。”
她伸出一只手,用指尖轻轻地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后来去修真了,我是双灵根,虽然不算顶尖的天赋,但是比一般人要好得多,本来应该能进入内门的。可是我不认字啊,连个玉简都看不懂,最后只有待在杂院。”
“光是认字读书,我就花了五六年才入门,这样……才能看得懂玉简上的字,但是经常读不懂。”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不太懂你到底在别扭什么,目不识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白听到这里,又从米袋后面探出脑袋来,悄咪咪地窥探着她。
“不过这倒是提醒我了,教你认字这件事也不能省。”聂棠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起来了,有贵客到来!”
……
聂棠口中的贵客是陆珉。
陆珉在时隔一个多月后,终于打定主意登门拜访。不说他同聂老御厨的恩恩怨怨,就是为人弟子一日,就应当有照顾小师妹的义务。
现在聂老御厨已经不在了,人走茶凉,可他当年承受的恩情不能消。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一叠银票,犹豫了一阵,还是伸手去拍门。
这门板还没碰到,那扇木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其实聂棠一点都不惊讶,她早就猜到那个在巷子里转悠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是陆珉。
虽然她现在已经同李行和离,可到底孤男寡女,贸贸然上门拜访总是会招惹闲话,这些闲话是伤害不到男人,但是一定能逼死一个女人。
她不惊讶,可这并不妨碍她装出惊讶的样子来:“陆师兄?你今天过来是……?”
陆珉一板一眼地回答:“我来看看你这头的情况。”
聂棠主动侧过身,迎他进门。
小白的嫁妆虽然丰厚,可是被李家糟践去了一半,要好好过日子,她就必须省吃俭用。
她选择租住的房子也不贵,但胜在清静,周围不算鱼龙混杂的闹市。
陆珉一走进屋,立刻就闻到那股麻婆豆腐的香味,原来他刚才在巷子里徘徊时闻到的香味是小师妹在做菜。
于是,他对她的印象又变好了一点。
他原来以为聂婉如所说的开饭馆为营生、继承爷爷的遗言这些话都是随意说说的。
在他的印象中,聂婉如娇气,看不起他们这些当厨子的,觉得粗鲁,不如读书人体面。
他本来没想她会真的开始苦练厨艺,现在一见,却是他始终对她怀有偏见。
聂棠倒是不在意他原来是怎么想的,还很热情地说:“师兄来得正好,我正在做饭,不如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若是能点拨两句,就是我的荣幸。”
她也不管陆珉同不同意,转身就去厨房里拿碗筷了。
小白贴在她的身后,迟疑道:“真的……要把我做的给他去尝?”
“对啊,现在需要逆袭的人是你,我只是帮你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最主要的事情还是要你来做。不然呢,难道拿我做的菜出去?”
“万一,”小白的脸皱巴巴的,“他觉得不好吃——”
她想起从前,陆珉就经常跟她爷爷因为一些厨艺上的小事争执,两个人摔锅子摔碗的,还指着对方的鼻子对骂。
万一他觉得她做得菜难吃,也当场摔碗还骂娘,她的玻璃心就要碎光了。
“不会,他不会觉得不好吃的。”
“哎——?”
“也不可能骂你。”
“啊……你怎么知道?”
聂棠微微一笑:“因为,我现在还挺了解钢铁直男的脑回路。”
她把简单的两菜一汤端上桌子,又摆好了干净的碗筷,请陆珉就坐:“陆御厨,粗茶淡饭,请您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