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有多厌烦这个人,现在的心情就有多复杂。
大概是突然发觉原来他们是有这么亲近的血缘关系。
如果他父母都在,他没有从小就被人扔在福利院门口,也许他会跟每个分家的人一样,站在每一任家主身边,扶持他,在必要的时刻做出牺牲。
这就是他应得的平淡而又理所应当的一生。
聂棠点点头,很轻地说了一声:“那就回头见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用的气声,很明显是不想被人听见。
毕竟他叶渐离并不是那种能够堂而皇之走在太阳底下的,而她聂棠却是玄门前途无限的新星。
不过,如果让叶家那老头知道她竟然还跟他很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脑淤血?
他朝她一颔首,示意他知道了,便转身往急诊室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住,回眸一笑:“这一回的合作,非常愉快,希望还有下次。”
叶渐离没有在五官上作伪装,眉梢眼角凌厉而风流,那回头一笑,宛若浮花,粲然生辉,引得从他身边走过的人还会回头看。
沈陵宜见他这么对聂棠笑,还留下这么一句语焉不详的话来,立刻紧张地挺直了背脊了,偷眼观察聂棠的表情。
他不是吃醋,也没什么吃醋的必要,这点对聂棠的信任还是有的,只是他突然发觉……可能他们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约定?
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聂棠根本就没抬头去看叶渐离,而是一直低垂着睫毛,注视着手臂上的擦伤。
陶情自爆的时候,她离得她最近,可是有沈陵宜用勾陈用为她挡开了一半攻击,再加上苏源景的一只左手,她反而受伤最轻,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刮擦。
她突然侧过头,对沈陵宜说:“我骗了一个小孩子。”
沈陵宜望着她近在咫尺的洁白面孔,伸手在她眼下的血渍上轻轻一抹,却又没抹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
“所以说,”她摊开用纱布包着的右手,她的掌心被勾陈灼伤了,全部都是亮晶晶的水泡,刚才护士帮她挑了好半天才全部挑掉,“我最后才用我自己的方式送他们一程,这就是我最后能做的了。”
沈陵宜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搁在自己膝上:“只要你尽力了,就不必感到抱歉,没有人能够苛责你。”
周曼芳在抱着儿子跑回家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她不太记得聂棠有没有跟他们一道逃出来,就打了一个电话给她,问问状况。
周曼芳说着感谢的话,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起来,对于她来说,这短短几天功夫,就像过去了好几年,每日都是无穷无尽的折磨和担忧。
那个时候,他们还狂飙在去医院的路上,聂棠也就随意敷衍她了几句。
姚晴突然靠过来,跟聂棠搭话:“我今天突然发现,苏老师可真是一个好人啊!”
聂棠不解地看着她:“怎么?难道苏老师一直在玄门凶名在外吗?”
她觉得不会啊,就算是在玄门精英训练营的时候,苏源景对他们虽然很严厉,可那都是出于负责的心态。
她的体力体质实在是太差了,连基本的训练强度都跟不上,他在确定她是真的不行而不是故意偷懒之后,也按照她的身体状态给她做了相对应的调整。
“你大概是真的不知道吧?”姚晴抱着手臂,朝她怜悯地摇摇头,“苏老师跟你爸可是关系很差的,沈老师他们都知道,我那时候还担心他会对你公报私仇。”
却没有想到,今日聂棠遇到危险,他在第一时刻就冲了上去了。
沈陵宜紧张,所以赶在第一顺位,那都是条件反射,大家一点都不意外。
可是苏源景的紧张程度居然不低于沈陵宜。
而他同聂棠非亲非故,要说他们在玄门精英训练营那十五天产生了什么跨越年龄和时空的惺惺相惜之情,好像也没有。
倒是聂棠把苏源景惹得很生气。
聂棠想了想,明白她的意思,便笑道:“啊,其实苏老师跟我爸关系一点都不差,我爸跟我妈结婚的时候,他还是伴郎呢。”
……
……
苏源景的截肢手术在三个小时候后结束了。
他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还是熟睡状态。
大家一蜂窝地涌上去,把医生团团围住,焦急地问:“苏老师(家主)怎么样了?”
“病人这是要装假肢吗?”
“手术结束了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医生早已习惯了一出手术室就被病人家属团团围住的场面,再加上他是突然被人从市里接过来的,说要给一个很重要的病人做手术。
他淡定地摘下口罩,回答:“最好在留院观察二到四周,不过这是县城医院,医资力量也算不上很好,四十八小时后还是转到市里的大医院更佳。”
“那假肢呢?装假肢有用吗?”在等待在手术的那三个小时内,苏家人陆陆续续都赶到了这家小县城的医院,当他们知道苏源景的左手废了,简直都要疯。
虽然苏源景说自己根本不是左撇子,用不上左手,可是这有左手跟左手截肢哪能一样?!
他们玄门中人就是刻个玉雕,也不可能只靠一只手啊!
还有今后的日常生活,肯定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假肢的问题还要等伤口完全愈合了再说。”医生摇摇头,“现在考虑这个未免太早了吧?”
“说起来,这次把咱们家主害得这么惨的人是陶家那个小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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