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打的这种主意!
以他在关外之势,便是土皇帝也当得,解雪时一旦被他强掳出去,怕是此生再也无法踏回大襄半步!
赵椟强忍怒气,道:“将军当初说的,可是一尝夙愿!”
袁鞘青笑道:“浅尝辄止?陛下太看得起臣了,袁某生平最不明白的,就是餍足二字。”
赵椟森然道:“将军现在就要同朕撕破脸面?”
“脸面?我原也不在意这个。赵椟小儿,你想清楚了,人我是抢定了,你是要老老实实做你的太平天子,还是要我废了你苦心谋夺来的皇位?”
赵椟眼色一阴。
他最恨这蛮子跋扈性子,只是隐忍的功夫修炼到了化境,竟是怒极反笑起来:“好,好,好!想不到袁大人还是个情种!既然如此,朕便给你这个机会,若是一炷香之内,你能走得出这禁宫,我便自行开了城门!”
他扯了腰间玉带,往地上一掷!
一时之间,内牢院院墙上,腾起了数百支火把,庭中积雪为之一赤。原是前来护驾的禁军终于赶到,随他一声令下,蜂拥而来,架在院墙上的神臂弩,箭镞漆黑,涂遍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赵椟的喉结滚动了一瞬,断喝道:“卸箭镞,涂麻沸散!”
——喀嚓!
所有箭镞,在同一瞬间被拧下。木质的断茬上,涂遍了麻沸散,触之便会瞬间昏厥。
袁鞘青笑道:“陛下倒也会投鼠忌器,既然如此,臣便奉陪到底!”
第51章
箭矢离弦,声如疾雨!
箭啸声凄厉异常,院墙距离袁鞘青不过数十步,其间大雪如席,尚未来得及坠地,已被冲荡的风声搅为齑粉,轰然震开一蓬蓬雪沫。
袁鞘青带甲入宫,猩红氅衣猎猎翻飞。这一身硬甲乃是百炼精钢锻造而成,内衬锁子环甲,重逾数十斤,行走间龙骧虎步,有地动山摇之威,非他这般彪悍体魄,只怕早已被这重荷压垮在地。
因而长箭虽铮铮作响,但凡沾身,便如滴溜溜乱转的铜豌豆一般,被磕得四下倒飞而出!
他向前走了十五步,一次也不曾回头,只一手抱着解雪时,如入无人之境。
赵椟几乎能想见他面上那种目空一切的冷笑,心中大恨。
他确实被袁鞘青拿捏住了软肋,不敢痛下杀手,但这三分余地本是留给太傅的,他袁鞘青绝不可能毫发无伤地走出这道院墙!
他不动声色,在身旁暗卫肩上轻拍一记。
暗卫立刻会意,从背后解下一副包着布帛的长弓。帛布甫一掸开,便露出角弓上密密匝匝的赤红色麻绳,几乎像一握爆沸的岩浆。
此弓乃前朝名将薛酬恩所用,曾一箭破五重硬甲!
落入赵椟手中之后,便配了一副歹毒的双叠箭,箭镞分内外两层,一旦透体,铁箭头便如莲瓣般轰然四散,在皮肉间割据出海碗大小的滴血莲花,铜芯则顺势弹出,洞穿脏腑。
赵椟冷笑一声,只手卸去了铁莲箭头,拧出里头寒光凛冽的铜芯。
他的骑射之术,乃是解雪时亲授的,曾在雪中猎狐,百发百中,因此张弓搭箭,沉稳异常。
袁鞘青的背影,凝定在长箭中心,隔着漫天扑簌簌的风雪,有一瞬间的模糊。
这一箭来得奇慢无比,不露半点风声,连飞雪都平和异常,静静地下坠。
他心知这些武人随身带了护心镜,因此箭尖抬高数寸,直奔袁鞘青后脑而去。
悄无声息的一箭,直到贯体而出,也不会有人察觉。
袁鞘青这匹夫,早该横死在刀兵之下!
说时迟,那时快,袁鞘青闪电般抬起右手,在背后刀匣处重重一拍!
数十斤重的斩马刀,在瞬息之间脱匣而出,他单手反握刀柄,一面半侧过头来。
铁灰色的刀锋,横在面上,倒映一双精光湛湛瞳孔,他鼻梁生得峭拔,神色之兀傲,竟如雕眄一般,果不其然含着点讥嘲之色。
——铛!
长箭正中斩马刀上,从中对开,功亏一篑!
袁鞘青道:“我还道严师必出高徒,想不到倒养出了个惯使暗箭的小儿!”
那些长薪鬼都需要两手合握的斩马刀,被他一手所擒,如臂使指。
他甚至还有心思一手搂着解雪时的腰,颠了一颠,垂首微笑道:“雪时,你教养出来的好学生!”
解雪时肺中痼疾一清,面上虽不露声色,心念已如电转。他周身大穴被锁,又负伤甚重,连行走都勉强,为今之计,便只有借袁鞘青之势,暂逃出宫。
只是赵椟如今已入魔障之中,他这么一走,便又是一场血流漂杵的祸事!
袁鞘青哪里看不穿他的神色,当即道:“怎的,你还想留下来,让这欺师灭祖的小儿肏个痛快不成?你把他当学生,他可是将你视作妃嫔哩,岂有狼入虎口的道理?”
他说得粗鄙,大有喋喋不休之势,解雪时双目闭了又睁,终于忍不住斥道:“胡言乱语!你又何曾有自知之明?”
“我自知得很,我左不过是解大人的登徒子,入帏宾,枕边人,”袁鞘青笑道,“我把你当……算了,说来平白惹你发怒,你当我是什么,便是什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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