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枝说不清那天是什么感受,她呆坐在椅子上,六神无主。
吴大姨帮她处理事情,吴安安跟吴外婆则去寄住在吴小姨家里,至于店面,已经暂时关闭了。
吴知枝坐在吴妈妈的病床前面,那感觉,特别像做梦,一个模糊深沉的梦境,梦里很多娘家亲戚来看望吴妈妈,然后叹息一声,对吴知枝说:“可怜的孩子。”
吴丹宣问她,“要叫吴桐回来吗?”
吴知枝发了一会呆,“不用了,他们现在在国外比赛,估计通知了回不来。”
吴丹宣叹了一口气,“你也别太难过了,三姨妈只是睡着了,说不定哪一天就醒过来了。”
“嗯。”她麻木地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吴妈妈成了植物人,住在重症监护室,每天的医药费如同流水哗啦啦就出去,一天三五万,住了一个星期,直接三十几万就砸下去了,店里之前赚的钱,远远不够投在这里的,连亲戚们都说,这种最遭罪了,又不知道她会不会醒过来,不醒过来吧,只能一直花钱住在医院吊着命,要带回家吧,又怕护理不好直接整个人没了。
店里的生意,已经停业一周了,妈妈变成这样,她已经无心理会别的了。
学校也已经不去了。
现在才发现,所有的努力其实就是海市蜃楼,不过是让你看着美丽,但只要往前走,永远触摸不到,随便一件事,就能让他们家重新回到深渊里。
吴知枝看着病床上的吴妈妈,脸色苍白憔悴。
几天后,陆焉识和吴桐参加完联盟赛,获奖让他们个个心情振奋。
吴桐刚从纽约回来,电话就响了。
吴知枝在电话里对他说:“吴桐,妈妈的情况不太乐观,你回来一趟吧。”
吴桐愣了一下,“妈妈怎么了?”
一个月前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已经快不行了。”吴知枝吐出一口浊气,挂断了电话。
医院里,围着都是娘家的亲戚,连外婆都被接来了,坐在轮椅上,伤心地看着心率已经变成一条直线的吴丽琴。
吴桐跟陆焉识从外头冲进去,亲戚给他们让了一条道。
“妈!”
“吴妈!”
两人同时扑过去,吴丽琴躺在床上,已经料理好了妆容,身上是一套新衣,是刚才吴知枝亲手为她穿上去的。
吴妈妈坐在边上,不哭也不说话,整个人,就像灵魂出窍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吴大姨把最近的事情告诉给两个男孩听。
吴桐苍白着脸。
陆焉识则是起来,走到吴知枝跟前,看见她要死不活的样子,默不作声弯下腰,抱住了她。
吴外婆拉着吴丽琴的手,这回她记起自己的女儿了,喃喃喊着她的名字,诉说着以前的事情。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几个姨妈听着吴外婆说,都哭了出来……
之后就是办理后事,吴妈过世了,陆焉识跟吴桐都请了长假,在家里帮忙料理事情。
吴妈妈这人活了一辈子,没什么积蓄,没什么遗物,所以没什么好交代的,吴大姨作为几个姨的表率,替吴妈妈料理大半事情,诸如葬礼怎么办,买多少花圈,要请什么人,还有买什么陪葬品。
吴知枝一脸麻木,心神具累,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最后是陆焉识去购买的。
吴妈过世了,整个吴家像是蒙着一场暗不见天日的阴霾,吴安安时不时就会哭。
吴知枝蹲下身子,抹掉她眼角的泪水,说:“不准哭。”
出殡那天,吴桐是男孩子,所以由他抬吴妈妈的遗像,他们全家穿着白色的丧服,对前来给吴妈妈吊唁的亲戚们鞠躬。
吴知枝成天都不说话,但行动还是在线的,她就像吊着最后一口气,每天麻木不仁地把该干的事情全干了。
吴大姨叫她去做什么,她就去,像个傀儡娃娃。
陆焉识陪着她,怕她想不开,到哪都牵着她的手,夜里也睡在一块,一刻不敢离开她的身边。
但吴知枝冷静得可怕,她甚至没有哭,安安静静送完了吴妈妈,捧回她的骨灰和遗像,摆在家里一张桌子上。
吴妈妈过世后,也是审判吴明勇的日子。
他犯情节严重谋杀罪,被判无期徒刑。
常叔是正当范围,当时是因为吴明勇要推吴妈妈下楼,他才刺吴明勇一刀的,但还是晚了,他刺下去的时候,吴妈妈刚好从楼梯滚下去,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所以,常叔并不需要负刑事责任,当庭释放。
吴知枝等人接常叔回去那天,秦秀云也来了法院,她听到自己儿子被判无期徒刑,整个人疯了一样,跑过来,就对着吴知枝撒泼。
“吴知枝!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妈妈都已经过世了,你还要害死你爸爸吗?”
听到这句话,吴知枝停下了脚步。
一群人也跟这停下来。
吴知枝转眸看着秦秀云,瞳孔冰冷,“这句话应该我来说,要不是你儿子,我妈妈怎么会死?你如果不会教育,当初就不应该把他生下来,害人害己,害了我妈妈,也害了子女。”
“你妈妈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能放你爸爸一马吗?他好歹是你爸爸,是带你来这个世间的人,没有他,哪来的你?”
吴知枝冷笑,“你真以为我愿意出生?我要是有得选,我宁愿我出生那天就是死掉,一直以来,我都在问我自己,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那么好,就我这么可怜,有个这么混蛋的父亲?每天不是赌钱就是打老婆,要不找小姐,还搞大人家的肚子,呵……不过后来,我想通了,因为他有你这么一个母亲,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教导他做个人渣混蛋,才导致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