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琅张着嘴,眼睛死死顶着毛笔笔尖,一看她停下,呲牙咧嘴地着急。
李庭玉笑了笑,问他:“朕得先问问,你来求这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
她虽贵为九五至尊,圣旨即金口玉言,但还是更愿意促成两厢情愿的姻缘,要是有人因她的旨意成了一对怨侣,她心里也会不好受。
季琅低头想了想,那丫头在姜府已是退无可退,再艰难的处境他都想不出来,别说他无功名在身,就是一生里混吃等死,都能护她周全,绝对比她在姜府里生活得好!
“她愿意,陛下放心吧。”季琅一口笃定。
李庭玉唇角一弯,无奈地摇了摇头,提笔落字,一封圣旨很快就完成了,最后按上玉玺,季琅这才松一口气。
李庭玉把圣旨收起来:“你回去吧,这道旨意明日朕就颁下去。”
“陛下——”季琅似是还要嘱咐什么。
“放心吧,朕就当次‘乱点鸳鸯谱’的人,只是那景二若来闹朕,朕可不保证不说漏嘴。”李庭玉好笑地看着他。
季琅已经施了告退的礼了,半扇身子都到了门外:“臣争取,不让景二去烦陛下!”
后面的话音像是加了回响,在空荡荡的皇宫里一声一声消散,直到最后归于平静,至于那个红色身影,哪里还能寻得到?
李庭玉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嘴角的笑意慢慢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古井不波的幽深。
她躺回龙椅上,手贴着额头,在空寂的大殿里长叹一声。
“你若一直是鲜衣怒马的季琅,朕也无谓多纵容纵容你……”
季琅出了皇宫,走在夜路中,一边吹着小曲一边观繁星,赏万家灯火,心里别提多舒畅。
然而要说他此时最想做什么,季琅走出一条长街后,一个念头涌上来,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他想去找马,去魏国公府找马,跟景彦要马,现在,马上,迫不及待就想去!
结果季琅刚走到魏国公府,就看到景彦失魂落魄地推开大门走了出来,门口把守的府卫向他问好,他也没看到。
一步一步踏下石阶,景彦坐到最后一级石阶上,双手捧着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红红的灯笼发出幽幽茫茫的光,衬着他更加萧索了。
“景二,你在这坐着干什么?”季琅收起笑容,走到他身前。
景彦一惊,抬头看他,神色有些茫然,没回答,反而问他:“大晚上的,你怎么还在街上晃悠?”
季琅挑了挑眉,话到嘴边变了音:“有些烦闷,想来找你喝酒去。”
他看到景彦微微睁大了眼,然后由失落转变为惊喜的神色,他蹭地一下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一手揽上他的肩膀,指着前面:“走!”
两人最后找了个寻常的小酒肆,平时绝不会有世家贵族子弟赏一分眼色那种,两个人搭着肩进去,喝得东倒西歪,不用季琅问什么,景彦自己全都说了。
“他们姜府的人,可太狠了!狠!为了拴住她,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偏偏还让人有口难言,有苦说不出!”景彦端着酒杯,里面的酒水摇摇晃晃洒出去半杯,最后进肚的没有多少。
“我说不服我娘了这回——我爹也没用,她眼睁睁着看着,看着一个陌生男人跟自己未来的儿媳妇躺在床上,我问你,谁受得了?谁受得了!”景彦像是拿季琅撒气一样,质问的时候还要揪着他衣领说。
可是季琅总觉得他的语气让人不舒服。
他搁下酒杯,酒肆里突然安静了一瞬,之后又各说各的,季琅看着景彦,问他:“那你呢?你受得了吗?”
月光洒下,落入嘈杂的酒肆里,落到景彦突然愣怔的脸上,那一刻,他的眼中清明一片,好像从未醉过一般。
半晌后,他挥了挥手:“别问,没用。”
季琅给自己倒了杯酒,默默地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