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一个女人?
季琅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突然张口道:“多木让你跟过来,想必你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你是来和亲的,将来多木可以离开,而你不可以,懂我说的意思了吗?”
他走到门前,一脚踏出了门槛:“别做自断后路的事。”
姮姬转身,眸中闪过一抹深色:“本公主的后路,绝不是你,也不是你们侯府。”
季琅脚步一顿,又把脚收了回来,他转身看着姮姬,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你想说什么?”
季琅眯了眯眼睛:“我突然有些好奇……公主身上功夫虽不及我,在女子中也算佼佼了,而你如今似乎不过二七年华。”
姮姬没想到季琅突然转换了话题,问了她功夫的事,她谨慎地看了季琅一眼:“我自懂事起便习武,一般人比不得我,有什么奇怪吗?”
季琅笑了笑,已是没有刚刚闯进门来时的怒气,翻脸翻得比翻书快,恢复得也是令人措手不及。
“那公主真是可造之材。”他留下一句未深长的话,转身扬长而去,这次并未再回头。
等季琅走了,姮姬才松了一口气般,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虽然方才有惊无险,季琅或许也只是给她一个教训,可是她真的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侍女奔过来,用泗泠话问她:“公主,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多木大人?”
姮姬急忙制止,咬牙道:“算了,昨天本就是我鲁莽了,挞搭回来训斥我良久,我不想再去多木混蛋那里自讨没趣。”
“寿宴之前,还是先不要生事了……”
“是。”
季琅从西厢出来,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路过福禄堂的时候他顿了顿,却没停下脚步,直接去了前院。
在碎玉轩待了一上午,季琅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清风。
“小侯爷,有客来,是太医署的温太医。”
季琅想起昨日求太子的事,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他回过神来,急忙越过清风去迎。
“让夫人来前院一趟。”他留下一句话。
姜幸跟清风来到前院,一眼就看到了温太医,想起那日自己的窘迫,脚步微微顿了顿,发现季琅也在那里,才盈盈走过去。
双方见过礼之后,季琅说起他叫温太医过来的缘由:“让安阳城各个大夫都看了一遭,没说有什么问题,我不放心,想着可能他们医术不咋地,就又找温太医来看看。”
温太医抚了抚自己的胡子,将随身带来的药箱打开,拿出一个脉枕,示意姜幸把手放在上面,一副不必多说的模样。
姜幸看了看季琅,伸手放了上去,温太医放了个方帕开始诊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舒展开,又看了看姜幸的眼睛和舌头,好半晌不说话。
“温太医,有什么话能不能直说?”季琅抓耳挠腮,完全没了方才在姮姬那里横着走的气魄。
温太医摇了摇头,轻出一口气,这才出声道:“夫人的问题,其实不大,只要用心静养,就不会有什么。”
他扭头看着姜幸:“你是不是时常觉得胸中气结,喘不过来气?夜梦多,要么难以入眠,要么一睡不醒,四肢酸软无力,困乏疲惫?”
姜幸觉得温太医说得有些夸张,点了点头,又否认道:“虽然温太医提到的这些都有过,但并不是时常如此的。”
温太医垂下眼想了想:“那便是夫人的病情并不重,其实很多时候,我们的身体要比我们的意识更诚实,意识会欺骗自己,而身体不会,它一有什么不痛快了,就会慢慢显现出来。夫人有些事不放下,身子的反抗会越来越重,最后反而不易治愈了。”
姜幸一怔,抬头看了看季琅,眼中满是不解:“我有什么事放不下呢?”
然而她自己问出这句话,却忽然觉得胸口一痛,急忙低下了头。
“身体比意识更诚实吗……”姜幸嗫嚅一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季琅担忧地走过去,在她身前蹲下。
“怎么了?”他的声音轻且温柔。
姜幸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
人内心里都会背负着许多难以排解的事,不是每个人都会一身轻松的,她要学会自己应付。
再说话时,她已经抬起了头,看着温太医温声道:“我知道问题所在了,温太医放心,我自己会慢慢调整的,要是有什么药能帮助我,温太医也开个方子吧。”
温太医不说二话,拿起旁边的纸笔写了一番,随后交到季琅手里:“虽然关键还是在夫人自己,但这药房多少也能帮助她一点。”
季琅送温太医出去,让清风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被温太医拒绝了:“我在宫中吃穿用度享用不尽,小侯爷还是收着吧。”
季琅也不推脱,随手就把红包赐给清风了。
“贵夫人的情况,小侯爷也要多加重视才是,最好不要让她被那些烦事惊扰,保持心情愉快最重要。”
季琅脊背一僵,表情也很僵硬,他有些纠结地皱起眉,在温太医投过来疑惑的眼神时,他才笑笑:“温太医说得话,我记住了。”
送到府门前,温太医就要坐马车回宫了,临走时,季琅却突然叫住了他。
温太医定住,转身看着季琅。
“忘了有件事,没问温太医,是这样的,”季琅凑近他,“要是有个人,失去了他的所有记忆,偏偏还记得自己所习的武艺,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
温太医本问住了,神情认真起来:“记忆是组成人一生轨迹的重要信息,失去了记忆的人,脑中一片空白,其实是非常痛苦的。很多失忆的人,不记得自己名字,过往,生活自理却没问题,说明咀嚼,行走,如厕,这些都是凌驾在记忆之上的。”
“功夫这种东西,虽然也是身体作出的反应,可是学习功夫的这段记忆,往往比学习咀嚼行走等等的记忆要更多更深。不排除身体已经记住了所习功夫这种可能,但要记忆全然不在,练习的功夫必然也是碎片式,不成体统才对。”
“怎么,小侯爷身边有这样的人吗?”温太医说到这,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莫非,你说的是——”
“不是,”季琅挠了挠后脑,“是我瞎想而已,温太医不必在意,今天的话就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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