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平动了动嘴,似乎是要说什么,可一看到清河眼角那颗还没来得及擦拭的泪珠,所有的话又都吞回肚子里去,眼前的人,从那么大的孩子追着自己追成了大姑娘,姣姣动人已成天人之姿,任性的模样却好像没有什么改变。
她像一棵却挣扎就捆得人越紧的藤,不留一丝力气让人呼吸。
“为什么一定是我?”
“嗯?”
季清平站直了身子,正对着清河郡主,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一定是我?”
清河怔了怔,回答他:“这也要原因吗?”
季清平点了点头,眉毛微微一蹙,眼中有什么滋扰着他,挥之不去:“你当时还是个孩子……你现在也还是个孩子。”
他转身走了,这次没有再被谁绊住,清河郡主思考着他那句话,久久都没回过神来,等意识到的时候,季清平早就不见了影子。她有些烦躁地跺了跺脚,像错失了心爱首饰的小女孩,几乎都让姜幸忘了,前不久才在陛下寿宴上侃侃而谈的,也是这个清河郡主。
她维持着那个俯身的动作已经很久,久到脖子和腰都僵硬了,清河郡主不离开,她也不敢抬头。
她无意偷听别人的谈话,这地方原本是她先到的,只是在那种氛围下她要是打断两人,怕是情景会更尴尬。等清河郡主走了,就当这事完全没发生过好了,姜幸心里默默想着,眼见着清河郡主要走近拱门离开,却突然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
“在哪呢在哪呢?芊芊!芊芊!”
清河郡主急忙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身后,就看到季琅伴着一个丫头慌里慌张地跑过来,两人把她当空气似得,穿着桃红色襦裙的丫头给季琅指路,然后扒着草丛走过去,紧张地扶起里面坐在石凳上的人,嘴里还吧啦吧啦说着什么,清河郡主一句都没听见。
她就觉得轰一声,大脑里面像烧着了似得。
姜幸干笑着直起身,连一脸担忧的季琅过来询问她都不顾,只是一瘸一瘸地跳过去,赶紧给清河郡主赔礼:“郡主,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刚才……”
“咳咳咳!”清河郡主突然在她面前咳嗽起来,将后面那些话都遮盖住了,她一边顺着胸口一边给姜幸摆手,还给她使眼色,眼睛直个往季琅那里瞥,模样滑稽极了。
姜幸赶忙闭嘴,知道清河郡主这是要面,不想让季琅听见。
季琅却在状态外,他担心姜幸的脚,看不管不顾地蹦过来就有点不悦,见清河郡主咳嗽又挡到姜幸身前,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看着她:“郡主是染了风寒了?染了风寒可不能对着人咳嗽!”
感情他是怕姜幸被传染!
清河郡主一阵脸热,也不咳了,正了正脸色,将手背过身去,俨然又是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伸出头看了看姜幸,没搭理季琅的话:“幸娘有空,可以来成王府上做客,当初也是多亏了父王才有今日的,父王也甚是挂念你呢。”
那话听着,怎么都感觉像是威胁,姜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讪笑着往季琅身后躲了躲。
要是去了成王府,被她灭口了怎么办!
“谁去你们王府,不去不去!跟你父王说,那点小小的恩情不要总是放在心上,多显心眼小啊。”季琅摆摆手,言语之间,对成王一点尊敬也没有,依季琅的为人,要么是关系好到不需要顾及,要么是关系差到不用给脸。
应该是前者。
清河郡主笑了笑:“那改日,我来你们府上做客!”
她说完,转过身走了,让季琅一时有点愣怔,他还以为清河会耍嘴皮子给他反驳回来呢。
“什么时候改性了……”季琅嘀咕一句,转身来看了看姜幸,又蹲下身去,说着就要脱她鞋,“摔成什么样了,我看看。”
“哎?”姜幸赶紧收回脚,身子失去平衡了,双手赶紧按住他肩膀,“不用了,回家再说吧,你在这脱我鞋袜算怎么回事啊……”
季琅抬头怪笑着看他:“呵,还挺懂事。”
“啪”,姜幸打了一下他。
季琅笑着受了这一下,也没把刚才清河郡主在这里当回事,他起身撸了撸袖子,伸出手来:“我给你抱回去?”
姜幸心里想那感情是好,就怕第二日武敬侯府的闲话又要传得满京城都是了,现在是她和季琅过得越好,魏国公府的地位就越尴尬,景彦的存在就越尴尬。
还是低调点好。
“你背着我吧!”
“也行!”季琅倒是没反驳,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他转过身弯下腰,两手在身后勾了勾,“上来吧。”
正好紫绢也回来了,姜幸招呼两个丫头跟着,自己趴到了季琅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小声道:“找个人少的地方出去,别惊动别人了,国公夫人那里我差紫绢去说过了。”
季琅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随意嗐了一声,迈开步子稳稳当当地向前走:“不用特意说一声,这种宴席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前面火急火燎地走过来几个人,后面的都是小厮打扮,四个人抬了一个步撵,为首的那个是许久都未曾见过的景彦。
是姜幸许久都未曾见过的景彦。
好像瘦了不少,脸上没有从前那样张扬了。
姜幸只是匆匆一瞥,因为她发觉身下的季琅似乎有些不高兴。
“刚才红绸来找我说你摔倒伤了脚的时候,可能被景二听到了。”季琅却是给姜幸解释。
果然景彦走到两人身前,只是面色不改地让人把步撵放下来。
“走不了的话坐这个出去吧,你背着她,让人看到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姜幸总觉得之前在流水席上发生的事,景彦已经知道了。
季琅语气不快:“我背着幸娘是天经地义,你来送撵却是不该。”
姜幸伸手拍了拍季琅肩膀,让他说话不要那么不近人情。
景彦神色有些错愕,他看了看姜幸,又看了看季琅,最终恍然大悟地笑了笑,伸脚踢了季琅膝盖一下:“我是真为你好,没半点私心!”
季琅哪里肯信,还是半信半疑地看着景彦,不论他是不是贼心不死,涉及到自己女人,那是半点也马虎不得!
季琅把背上的姜幸向上提了提,离景彦又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