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琅低头想了半晌,自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
“也对。”
他说完,两人从巷弄中走出来,一直无话,那根弦还在勾着,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事不算完。
然而一出西街,他们就听到本该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传来喧哗声,还有敲响铜锣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满是不解,结果看到卓家门前挂上了白幡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将军,战死了!
整个安阳城注定一夜无眠。
季琅别了景彦,先是回了一趟侯府,卓家的事动静太大,将太夫人也惊动了,她并不知道姜幸被劫,还以为她现在正在安灵寺,此时正嘱咐哭泣的卓氏一些事。
卓家派人给卓氏递消息,才刚睡下的卓氏急忙起身,连发髻都来不及梳,听完楚氏嘱咐,她急忙赶回卓家,季衡宇自然也跟着一起去。
季琅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他却正好在大门那里和一身狼狈的季清平碰了个正着,一看到他,季琅才想起那个一直被自己遗忘的人来。
“清河郡主人呢?怎么样?”
季清平神色有些恍惚,没回答他的话,季琅又问了一遍时,他才像刚回过神来似的应了一声,摇了摇头:“平安,已经回王府了。”
“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楚六郎呢,你怎么处置的?”
季清平没说话,他身后的常随流光倒是多嘴一句:“大公子根本不会骑马,为了救郡主非要骑,结果从马上摔下——”
“楚寰没在那里,驾驶马车的应该是他的手下,知道事情败露就跳崖自尽了。”
季清平像是刻意不让流光把话说完,飞快地说出这段话,他一身的污泥,将平时的绝尘气度都遮掩了,此时才像个凡人一样。
季琅听到跳崖,心中也震了一下,想必那马车是要直接飞驰而下的,造成郡主意外身亡的假象,季清平追到那里才将清河救下,应该也是千钧一发的时候。
“成王知道了吗?他怎么说?”
季琅看着季清平问道,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躁意:“郡主离府时未言归期,她留在安灵寺的丫鬟也没有下山,所以成王不知道她不见的事。”
这个季琅多少也猜到了,并未露出惊色,季清平又继续道:“郡主没看到是谁绑了他,所以——”
要想推到楚寰和谢柏头上,还需要姜幸出面,但是为了不让姜幸站在风口浪尖上,季琅是绝对不会同意她站出来的,再加上,相比较姜幸本就出身青楼和已嫁作□□来说,此事捅破对清河伤害更大。
更不用说谢柏那里还握有季琅的把柄。
“你那边呢?”季清平问他。
季琅怔了怔,抬头看去,张了张口,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你回来时也看到了吧,卓家……”季琅岔开话题。
季清平点了点头,神色突然变得晦暗难明,眸色间隐有怒气:“看到了,那边终究还是动手了!”
言外之意,就是卓老将军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晋王开始了真正的施压,权力争端这才是开始。
季琅突然拍了一下季清平的肩膀:“明日上朝,你一定要向着我。”
“怎么了?”
“我把谢柏的双手废了。”
季琅说得简单明了,一如既往的语气着实有些恶劣,就像他每次闯完祸,都要别人给他擦屁股时一样,一样的理所当然。
季清平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季琅已是挥了挥手,转身向门外走去:“我不回去了,娘知道了又要揍我!”
“你去哪?”季清平转身问他。
“爷自有去处!”季琅一副大爷似的,拍拍屁股就走,然而等季清平的尾巴都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府里,他才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看武敬侯府的烫金牌匾。
看一眼,再看一眼,是时候道别了,总该道别的。
季琅回头,快步离开了这里。
今日的我,业已超越昨日的我。
但更新的字数并没有。
唉。
第99章 千秋罪
再过两日就是冬至,安阳城的第一场雪却在冬天到来之前就来了。灰蒙蒙的云彩压得低沉,雪花片顺着呼啸的风一下子钻进领口,冷得打颤。上朝的大臣一个个都顶着黑眼圈,官服里面套了厚厚的棉絮,看起来有些步履蹒跚,他们登上承乾殿的台阶,熟识的相互看了一眼,又分别叹息着各自别过眼去。
夜里听闻北境的军报说邺城被攻破了,卓老将军战死沙场,大家哪有心思继续睡下去。
早上上朝的时候,将军府已挂上了白幡。
这不止是一家之殇,塔塔有近二十年的时间未犯大盛边境,这次却势如破竹直接拿下一座城池,即便是远在京城的他们也不免坐立难安。今日的早朝,还不知道要承受陛下怎样的怒火。而狼烟四起的北境又要作何布置,这恐怕是他们接下来要应付的大事,搞不好,身首分离都有可能。
大臣们等了许久,李庭玉才姗姗来迟,跟在她身后的女官们头压得更低了,战战兢兢的气氛渲染了整个朝堂。
近日陛下生病,脸色浅白,没有一丝血色,映衬着那张脸更加阴沉,她的视线在承乾殿中一扫,龙案上的奏疏一本未看,张口便是浓浓的叹息。
“外祖父何时可以归京?”
她母亲毓淑皇后是老将军的女儿,那“外祖父”指的自然是老将军。
无人回话,大殿上一片死寂。
直到兵部尚书丘京介出列,躬身道:“驿卒递来的军报上说,卓老将军是随军情一起出发的,算算北境到京城的距离,最快也要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