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砚站在她面前,“脱了。”
顾盼摇头,还是不肯。
“是要我帮你?”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尾音轻挑,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问:“难道这身你觉得不好看吗?”
钟砚如实答:“不好看。”
顾盼听完垂头丧气,等到钟砚亲自动手给她宽衣解带也没怎么挣扎,乖乖的松手任他为所欲为。
少女咬着下唇,脸上闷出红晕,耳朵尖尖也红红的。
钟砚从容不迫将她身上的男装脱下来,神色镇定,目不斜视,又给她找了件寝衣穿上。
顾盼抱着被子,“好,现在我可以睡觉觉了。”
钟砚拦着她,“等一等。”
顾盼眨眼,“还有事吗?”
“满春楼里,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钟砚一字一句慢慢的说,仿佛耐心十足。
男人眸光柔和,丰神俊朗,眉眼间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好像他刚刚只是问了一句无足轻重的小问题。
熟悉的恐惧感爬回顾盼心里,哪怕在微醺状态,她见着模样平静的钟砚心里也在打颤,他的表情看上去再正常不过,可是她就是害怕。
她心里好像也明白,这件事应该没容易就混过去。
满春楼是妓/院。
她虽然是被小舅舅拽过去看小白脸,但她也有享受到,不能说完全无辜。
顾盼舔舔干涩的唇角,“我是病了。”
钟砚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声音轻柔,“那我就当你真的病了吧。”
就这么过去了?
顾盼有点不太相信,她还来不及窃喜,钟砚的手指抚过她的嘴角,少女湿润饱满的唇像被抹上一抹艳色,“既然生病了,那就在家好好养病,没好之前都不要出门了,你觉得如何?”
顾盼:“.......”
她的眼眶忽然溢满水光,这幅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子,看上去莫名潋滟。
顾盼在赌钟砚会不会对心软,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她在他面前掉眼泪的次数实属不多,现在尚且还能用一用这个笨拙却有效的手段。
钟砚喝了一小口的茶,“高兴坏了?”
如果说顾盼的眼泪方才是装的,这下是真的被钟砚给气出了宝贵的泪水。
少女哭起来无声无息,莹润清透的眼泪顺着她细腻的脸颊缓缓滑落,砸在衣襟上,仿佛都能听见心碎的声音。
鼻尖冒粉,眼圈通红。
她委委屈屈好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我不是故意跑出去的。”
钟砚又喝了一口茶,薄唇抿着杯口,神色淡然,“无意的吗?”
无意的怎么还会特意吩咐丫鬟不许进屋呢?男人轻笑,大抵是在嘲笑她又在犯蠢。
顾盼往前靠近些许,抓着他的袖口,“我是心里太闷了才想跑出去散心。”
男人一派冷然。
顾盼咽了咽口水,用脑子想了想,钟砚性子冷漠,说软话好像也没什么用,她干脆分开/腿坐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厚着脸皮去亲他的下巴,说话蔫蔫的,“我们吵架了你懂吗?你又不怎么理我,这就不能怪我郁闷要跑出去玩。”
钟砚斟酌字眼,“是我不理你吗?”
顾盼点头,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对的啊,就是你不理我。”她又亲了一口钟砚,他应该也没有很抵触,眉眼舒展了些。
顾盼记得钟砚这人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但大概也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表现的冷冷淡淡。
不过每次她主动亲他,钟砚的神情都会愉悦许多,他不肯承认也没用,顾盼自己能看得出来。
钟砚一板一眼道:“我没有不理你。”
也不算故意和她置气,和她确实犯不着花那么心思。
忙于公务,没那么多的时间和她去绕那些花花肠子。
顾盼趁着他心情变好点,趁热打铁继续为自己开脱,“而且我去满春楼除了喝酒,也没做其他的事。”
钟砚低低道:“嗯。”
顾盼笑容狡黠,“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她太天真,还不知道掉几滴眼泪抛心说几句好听的话,也没多大用处。
钟砚自小见过太多人的眼泪,他亲生母亲眼泪、还有庆元帝发疯时的眼泪,博平郡主丧子后的眼泪。
他觉得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就是人的眼泪。
顾盼察觉到钟砚的眼神微微沉了沉,刹时的煞气从他眼底闪过,只短短一瞬。
钟砚的眼睛很漂亮,眼尾纤长,微微上挑,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多情又无情,晦暗幽深却又有种说不清楚的干净。
他将手指搁在她的脖子上,倒没用力,轻声叹道:“窈窈,下次不要去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