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该死!
带着浊气的酒臭喷洒在头顶。
(我要拿刀划破他的肚腹,看一看他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如烂泥堆中爬出的蛇一般的手攀援至腰间。
(我要割下他的头颅,闻一闻他的脑浆,到底是不是臭的!)
那恶心的耗子,黑心的爬虫,要对她做下恶事。
天爷!天爷啊!
我规规矩矩做事,清清白白做人,为何要叫我遇到这等事情啊!
她嚎啕着,痛哭着,诅咒着,满腔怨恨被一双手堵在唇齿间,不得抒发。
周老板借着一点酒劲,心中生出无限火热,他考虑不到以后,只看得见眼前的爽快。
他紧箍着这小小的、无助的女孩子,将她往更深更黑的地方拖去。
容真真几乎要绝望了。
正在这时,一对车灯划破黑暗,刺目的光将她晃得眼睛生疼,更多的泪涌现出来。
她心中生出无限希望,更猛烈的挣扎起来,仿佛被烈火炙烤的飞蛾迫切的要逃出生天。
那辆车停在她面前,两个穿青布小褂的男子急匆匆冲过来,微醉的周老板瞬间清醒许多,放开容真真就跑。
一声清脆凌厉的女声喝道:“抓住他!”
周老板本就有些醉,人又痴肥,他能束缚住容真真,是因为她是个人小力弱的女孩,可面对两个比他更为高大的男子,他没跑两步,就被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女子急切奔来,忙不迭的将一件外衣搭在容真真身上,轻柔而坚定的扶起她,细细宽慰:“没事了,你起来吧。”
容真真透过朦胧泪眼,看着她的面容,一头扎进她怀里,失声痛哭:“呜呜呜……周秀,周秀啊!”
周秀轻拍着她的背,任她肆意哭嚎,将一切担忧恐惧哭个淋漓尽致。
但容真真并没有哭太久,艰难的成长经历赋予了她坚毅的性格,除了恐惧之外,她更多的是愤怒。
她擦干眼泪,看着那团如死狗一般被绑缚的肥肉,他嘴里被塞了一只团起来的手套,呜呜的说不出话来,只用惊惧的眼神望着她。
先前,他仗着自己成年男子的体力优势,仿佛是强而有力的,而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成了他。
容真真脸上翻涌着深而重的愤怒和痛恨,她咬牙切齿道:“麻烦你们帮我将他绑到警察厅去。”
周秀有些诧异:“真的要去警察厅?”
女孩子遭遇这样的事总是不好的,纵然没发生什么,在旁人眼里就已经发生了,不光如此,他们还能活灵活现的将现场说出来,就像自己亲眼目睹一般。
也因此,遇到这种事,大多数女孩都不会闹大,而是选择私了。
周秀道:“或者可以打折他的腿,料他也不敢往外说。”她是知道容真真家的情况的,如果再出了这么一回事,怕是处境更艰难。
但容真真却丝毫未犹豫:“我去告了他,虽然会有一些难听流言,总归不会再有人来招惹,但如果只打折一条腿,又把这事掩盖下去,会有更多源源不断的苍蝇,今日杀鸡儆猴,也好求份安稳。”
“罢了。”周秀叹口气,“既然你都不怕了,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那便送去警察厅吧。”
容真真坐上汽车,借了周秀的镜子整理了仪容,注意到周秀穿得单薄,便把外衣脱下来还给她。
见周秀将外衣叠起来放在一边,她关切道:“你不冷吗?”
周秀只穿了一件旗袍,纹绣虽精致,却单薄得很,夜风从车窗灌进来,吹得胳膊凉悠悠的。
她偏过头望着外面,模糊的光影打在艳丽的红唇上,使这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恍惚间也生出了一丝媚气,少女的纯稚与女人的妩媚混合,呈现出一种奇异而矛盾的美感。
“这有什么好冷的,穿上去也要脱下来。”她满不在乎的说,神情中带着深深的冷漠。
容真真隐隐察觉到些什么,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子开得又快又稳当,不过半刻,便到了警察厅。
穿西服的司机去交涉了几句,很快便有穿制服的警察过来,周老板嘴里堵着帽子,连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就被带走了。
而后便有一个警官出现,警官姓冯,他满面堆笑的让容真真做了笔录,看起来十分亲切随和。
冯警官随意问了两句当时的情况,又问她:“你想有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容真真不解:“什么什么样的结果?”
“咳……”冯警官清咳一声,“对于这样的情况,如果情节较轻呢,就关在监狱里劳动改造,一定要以雷霆手段叫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如果情节恶劣呢,也就是一颗花生米的事儿。”
“……”容真真沉默了,按理说,掌控了仇人的性命,她应该高兴的,可她又高兴不起来。
原来判定罪犯的生死,不是靠律法怎么说,而是看掌权者怎么想么?
冯警官见她沉默,善解人意道:“若是一时半会儿决定不好,也可以回去慢慢想,想好了再来递句话。”
“等等,以往都是怎么判的?”容真真问他。
冯警官微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若按惯例来,就是把作案工具割掉了。”
容真真道:“那就按惯例来吧,还劳您费心了。”
冯警官笑眯眯道:“不客气,不客气,放心,像这种恶徒,一定会好好惩治,免得他又做下恶事。”
容真真心里知道,自己无权无势,可事情却办得这样顺利,全是借了周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