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睫毛颤了颤,一颗大大的泪珠砸落在地上。
娇杏厉声道:“不许哭!”
她心中气得厉害,多少姑娘为了能离开这里,腆着脸赔着笑,小心翼翼的讨好那些公子少爷,最终也不过当个没名没分的小老婆。
可巧儿呢?多好的命,去给人家当闺女,当妹妹,竟不知惜福!
说句难听的,哪家哪户肯要个妓|女当闺女?这是百年难遇!老天开恩!
这样好的机会,巧儿却哭唧唧的,仿佛要入龙潭虎穴一般,真是脑子有毛病。
若非看在周秀的面子上,她能有这个机会?胡同里那么多个姑娘,为何人家偏偏就赎她?
娇杏又气又急,生怕路都铺好了,这蠢东西却自绝前程,要是人家被她这幅作态惹恼了,说不定真不干了呢?那她这辈子都别想遇着这样的好事了。
巧儿委委屈屈的收了眼泪。
娇杏对容真真道:“这丫头就是脑子一时没转过弯,但她好就好在记吃不记打,养两年就养熟了。”
容真真哭笑不得道:“这不是养不养得熟的问题,关键是要看她乐不乐意。”
她柔声细语问道:“巧儿,你想不想跟我走,去做我的妹妹?”
娇杏急道:“刚才不是说肯了么?怎么还问?”
容真真没好气道:“刚才明明是你威逼的,要看她自己心里想不想。”
巧儿小心翼翼的抬眼,发现娇杏正瞪着她,她便怯怯的偏过脸,软软道:“我想的……但是我舍不得娇杏姐姐。”
娇杏僵了僵,不耐的抓了抓头发,“他奶奶的,你个孽障,魔星,祸胎,怕不是老娘前世里欠下的债——等你出去了,老娘隔三差五的来看你,行不行?”
她满脸焦躁,却又无可奈何。
娘的,真是背时。她心里咒骂道。
“真的?”
“真的。”娇杏没好气道。
小姑娘的眼睛慢慢变弯了。
巧儿赎身的事,交由秦慕出面与鸨子交涉,若是容真真去了,怕是让鸨子瞧出什么端倪肆意加价,所以她就在娇杏房里等消息。
秦慕离开前,小莲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颓然了叹了口气,娇杏看了她一眼,也什么都没说。
其实容真真准备给周秀赎身的钱,是完全可以将巧儿和娇杏都带走的。
巧儿的身价还不到周秀的一半,虽然她长得漂亮,可这地儿的姑娘漂亮的多了去了,能大红大紫的,除了要有张好脸蛋,才艺、机遇都不可或缺。
要有许许多多个巧儿,才能诞生一个像周秀那样红的姑娘。
至于娇杏,就更便宜了,因为以她如今的情况,几乎已不能赚钱,鸨子留在手上,还得养着个吃闲饭的。
别看鸨子赚了不少大洋,却比那铁公鸡还吝啬,摇钱树摇得下钱时,她大部分还是宽和的,摇不下钱时,吃两口饭她都气不过。
周秀刚死那会儿,娇杏给她办了后事,几乎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
本来胡同里的姑娘食宿不消花钱,可鸨子因看她不惯,找由头断了她好几天的饭菜,直接把她饿晕在周秀墓前。
如果容真真想带娇杏走,应该很容易,可她坚决不答应,容真真也不好逼迫。
娇杏在那里叮嘱巧儿:“到了新家,要乖,要听话,做事要勤快,还要孝顺长辈……”
巧儿边听边点头,时不时还茫然的看容真真一眼。
“哎,你别吓着她。”容真真说,“你作出这副样子,难道以为我还会苛待了她?”
娇杏停下了说教,她自嘲道:“看我昏了头,像你这样仁厚的人家,怎么会教不好孩子,是我多嘴了。”
只是,明知道巧儿是去享福的,她就是放心不下,几年了,就是条狗也该养出感情来了,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也舍不得。
容真真玩笑道:“你不是说要常来看她么?怎么现在就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娇杏给巧儿理头发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为她把头发捋至耳后,她淡淡道:“这死丫头这么蠢,哪能让人不操心?”
容真真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巧儿也没有,她们慢慢的说着话,等着秦慕带回结果。
很快,便有人来带巧儿过去,等巧儿再和秦慕回来时,她就自由了。
自由,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巧儿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卖进这里,她一直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什么样子,就像楼子里的姐姐们一样,风光两三年,然后渐渐地往下落,先是茶室,然后是隔壁的桥板胡同,慢慢的会到清河里去。
如果走的这一条路,大概三十四岁就会因一身病而死掉,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大家都这样。
要是命好一点呢,被人买了,去做小老婆,也许就能活得长一点,这对她们来说,就是走了大运了。
可没谁告诉巧儿,被人买了去当女儿,当妹妹,将来又会如何。
她想都想不出来,脑子里懵懵的,还没咂摸出自由的滋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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