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我们调查过,巧合和漏洞全都太多了。”
事件发生的时候,一楼活动区没有任何人看到路楠和许思文的争执。而警方找到了当时去接孩子的家长,那时候路楠并无异样。学生也说老师和自己始终在一起,没有离开过,粉色头发的姐姐也没有进来过。
许思文身上没有自残伤痕。这是在入院时接受全身检查就已经确定了的。
两个学生制作的长图里,有大量捏造的信息。他们一直在撒谎。
“他们最后自己也承认了。他们并不知道许思文为什么要去你的办公室,为什么要跳下来。他们只是想为许思文出一口气,报复你。”民警最后说,“这也是我们最后决定不联系你的原因。让你白跑一趟了。”
路楠轻轻摇头:“……不,谢谢你们,我没有白跑。”
办案大厅门口,高宴正跟宋沧转述自己打听到的情况。
“一场虚惊。”高宴想想又问,“你是希望那两个学生说真话,还是希望他们说假话?”
“这俩人叫什么,在哪里读书,能查到吗?”宋沧问。
高宴一怔:“你想干什么?”
“我要自己去问。”宋沧双手在胸前交叉,隔着玻璃门看里头正跟民警说话的路楠。
“……你怀疑这是真的?”高宴来劲了,“怀疑的根据是什么?”
“这两个人说的事情,太详细、太具体了。”宋沧说,“不像是一时起意。一个谎言要说得真实不难,真假混合就行。他们口中的这件事,太像真事了。”
高宴却摸着下巴:“我倒觉得是你先入为主,对路楠成见太深了。当然我不是许思文的舅舅,我对这件事的感受跟你肯定不一样。宋沧,我就是想说啊,你这么坚信路楠隐瞒了一些事情,是不是因为你姐姐的影响?是不是她一开始跟你说路楠不是好东西,所以你就一直留着这个印象?”
宋沧:“我由始至终只想知道一件事,思文为什么选择路楠的办公室。这是整个事件最大的关键。麻烦你,帮我查那两个学生的姓名和地址。”
高宴被他说动:“那查到之后,我得跟你一起去。”
路楠正好走出来:“高宴,你是《萦江日报》的记者吗?”
高宴点头:“登广告吗?我推荐新媒体渠道,两微一端有打包价。”
路楠:“……不是。榕榕来的路上,剐蹭了你们报社一辆车。她担心我,说话有点儿急,跟你们报社的人闹了些不愉快,你能去看看吗?”
这对高宴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他当即胸口一拍,借机道:“那,你把你朋友联系方式告诉我?”
路楠便给了他电话号码。高宴火速在微信上搜索,不料查无此号。他只得清清嗓子,直接给沈榕榕拨去电话。
目送高宴开车离开,宋沧问:“搞定了吗?”
路楠点头。她不知高宴已经说过这事儿,坐上宋沧的车之后,她详细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宋沧此前只知两个学生的供述,但不知道路楠这边实际发生的事情。
他仍是一张很认真,且很令人信赖的脸,专心地听路楠说话。
“我得想个办法打听那两个学生的事儿。”路楠说。
宋沧问为什么。原来路楠和他想法一致:这两个学生说的事儿太过真实细致,她必须亲自追问才能放心。
“捏造一个谎言来攻击我,但谎言本身又很多漏洞。”路楠说,“这有什么意义呢?”
宋沧:“他们的目的不是已经达成了吗?”
路楠一怔:“达成了?”
宋沧:“你失去工作,社会性死亡。”
路楠:“……他们的目的是给许思文报仇。”
宋沧:“我倒觉得他们的目的,更像是毁了你的生活。”
路楠陷入了沉思。宋沧的话与她一直以来隐隐感受到的危机感契合了。
她无意识地轻轻敲打车窗。冰凉的春风从窗缝送进来,让她头脑愈发冷静清明。今天所听到的事情,换在之前,她是会愤怒和无措的。但今天她出奇的冷静——或者说最近几天她都异常冷静。不寻求他人帮助,也不蜷缩起来,路楠感到自己因为持续不停的思考和行动,充满了勇气。
“别怕,我会帮你的。”宋沧说,“我已经拜托高宴去打听那两个学生的信息,如果你要去找他们,我陪你。”
路楠回头看他,宋沧直视前方,表情冷静。他今日和初见时一样,脑后扎了一把头发,侧脸在夜色与灯光中忽明忽暗,轮廓利落。
抵达路楠小区门口,路楠才发现装着小区门卡的钱包不见了。宋沧送她回故我堂找钱包,车子拐进宁安路,两人都发现除了路灯,周围一片漆黑。
“停电了。”宋沧说。
他摸黑打开故我堂的门,里头几只猫如黑暗中的猛兽往他身上扑。路楠觉得好笑:她很少见宋沧手忙脚乱。
她打开手机电筒,在沙发上寻找钱包。钱包从缝隙落到了地上,路楠够不着,宋沧来帮她拿了出来。黑暗让人没法准确弄清楚彼此的距离,宋沧抬头时,路楠只觉得脸上很痒,是宋沧的头发蹭到了自己皮肤。
她稍微退后,宋沧把钱包递了过来。
手里的手机亮了一瞬,沈榕榕发来信息:高宴到了,放心。
数秒的光线照亮靠得太近的宋沧和路楠。路楠立刻反扣手机,按死了这片光。她拿过钱包,先站了起来。“你照顾店里吧,”她说,“我打个车回去。”
她希望宋沧不要意识到,他们刚刚靠得实在太近了,而宋沧的目光自上而下,从眼睛逡巡到她的嘴唇时,又太炽热了。
打开故我堂门的时候,路楠听见外头风铃的声音。夜风翻卷,宋沧出门时忘了把风铃收回来,乐声纷乱。路楠忽然想起自己还未跟这人道谢。今晚宋沧陪着她奔波一夜,这份好实在超出了路楠想象。
“宋沧,谢谢你。”路楠回头说,“谢谢你今晚陪我。”
宋沧走过来,一句话不说,先把玻璃门推得合紧。风铃的乐声猝然中止了。他没预告、没提示,也不询问,手指托着路楠下巴,吻上她的嘴唇。
这个吻起初是冰凉的,很快热了起来。进攻与侵略的力量恰到好处,他们之间唯一相交的地方只有嘴唇。宋沧的呼吸成为一种吁叹,它很轻地掠过路楠的鼻尖,一种渴望乃至于满足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