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知夏颤抖地伸出双手,这双手手指修长、指甲干净,却也不是她的手,甚至左手臂上有一个小小的灰色的纹身,是看不懂的类似梵文的图案。
这个女孩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让盛知夏觉得熟悉,这不是她的身体!不是她的脸!不是她!
盛知夏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幻觉,也是同样的中式风格的房间,古典雅致,八面屏风后面被绑在轮椅上的外公,发了疯的贺以南,阴森狠毒的邱梦,还有那让人昏昏欲睡的熏香,她身下的血越流越多,血腥味越来越浓……冷进了骨子里的灵犀河水……
“啊!”盛知夏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却喊不出半点声音,她双手撑地,猛地朝后退去,直到后背撞上一个男人的腿,她光着的背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慌张地仰头,正对上陆慕辰寒星般的双眸,沉黑,漠然。
“你在干什么?演哑剧?”陆慕辰已经穿上浴袍,教养良好的他,从不在外人面前衣不蔽体,哪怕他才跟她做过不可描述的事。他居高临下地跟她说话,不含一点情绪。
盛知夏没接话,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陆慕辰,动也不能动,假如这一切都不是梦,那么,她已经死了,她的外公还有孩子……
盛知夏的手不自觉抚上了小腹,唇边泛起苦笑,呵呵,分手五年,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陆慕辰,居然是在这样的处境下。少年时期一尘不染的陆慕辰,现在脏得可以,刚才将一个年轻的女孩按在床上,他说床上哭的女孩最下贱。
是吗?
最下贱?
盛知夏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她还没有从震惊里回过神,陆慕辰却连看也不再看她一眼,漠然从她身边走过,按了一个内线电话,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卓不言!进来!”
根本不管跌坐在地上的盛知夏是何等狼狈,不管她穿没穿好衣服,哪怕他前一刻还在享受情事,现在,他已经翻脸无情。
门铃声响起,外面的人似乎是为了给里面一个提示,很快便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有沉稳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等等……”盛知夏慌乱地抓起床上的被子包在自己身上,镜子里的女孩顿时被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时,戴着金丝边眼镜儿的卓不言已经进来了。
卓不言瞥了坐在地上的盛知夏一眼,恭敬地面对着陆慕辰:“陆少有什么吩咐?”
陆慕辰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的手揉着太阳穴,显然精神不济,嗓音也没有一贯的清朗,取而代之的是宿醉和情事过后的沉哑:“带她出去,解决干净。”
“是。”卓不言点头,随后居高临下地对瘫坐的盛知夏道:“这位小姐,请跟我走吧。”
盛知夏不动。
陆慕辰却不管她走还是不走、不管卓不言怎么收场,头也不回地往浴室去。
地上杂物太多,陆慕辰一脚踩上了地上的电视遥控器,整面墙的超大电视顿时被打开,电视画面正在播放新闻,播音员用甜美的嗓音八卦道:
“昨天,著名珠宝设计师盛知夏小姐的遗体告别仪式在盛家老宅举行,盛家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中。盛兴邦老先生因悲伤过度正在休养,盛知夏小姐的丈夫贺先生忍痛主持遗体告别仪式,十年好友邱梦小姐几次哭晕在现场,需要医疗辅助,让人痛心不已。传言,盛知夏小姐的前未婚夫陆慕辰少爷会出席遗体告别仪式,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陆大少不仅没有出现,且在葬礼开始前,派人送上专属骨灰盒,并要求盛小姐家属将她的骨灰撒入大海,永远不准她出现在锦城,生死都不必再见了,令人唏嘘不已。”
“据悉,盛知夏小姐已经去世四十九天,遗体已于昨天下午火化,骨灰入海仪式会在今天下午两点举行,本台记者将会前往西海码头,全程为您进行现场直播,请观众朋友们密切关注……”
盛知夏的血热了又冷,隔着一张大床的距离,她仰头望向陆慕辰的方向——
陆慕辰的视线只扫了一眼电视屏幕,便又转开了,唇线紧抿,似乎是连听见她盛知夏的名字都觉得厌恶,随后脚步未停地迈入洗手间,“嘭”的一声把门摔上。
呵,盛知夏低下头,唇边的笑容苦涩,好一个生死都不必相见了。
陆慕辰,如你所愿,我真的已经死了。
现在,你开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