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人就换了洛长天,他接过侍女手中的梳子,亲手为她绾发,语气柔和地道:“无事,阿澜今日想梳什么发髻?”
她没有看到,洛长天不动声色掐断了她一根白发,藏在手心,然后收了起来。
她有些羞赧地道:“我自己来……”
“不用。”洛长天轻笑,并没有把梳子给她,他语气带着些怀念:“许久没有给阿澜绾发了,阿澜可不要嫌弃为夫手艺不好。”
阿澜脸上浮动着红晕,轻声说:“不会的。”
他的话让她想起来,很多年前,在微生府里,他们还以兄妹相称的时候,背着父母兄姐悄悄在一起,她时常趁着爹爹不在溜到他院子里去,和他凑在一起读一本书,或者分享她最近喜爱的小玩意,又或者说些两人都关心的事,在夏天的时候,天气原因,她总是不知不觉就在他身边睡过去了,醒来乱了发髻,他会牵着她走到桌案前坐下,在她面前放一台铜镜,然后亲自给她描眉绾发。
第一次的时候,没有经验,动作难免显得生疏,但是他的领悟能力是常人不能及的,总是学得很快,第二次就娴熟得不像个新手。
为了讨她欢心,他还特意去找了大姐,问她借女儿家梳妆专门参考的册子,想多看几个发式,慢慢地给她梳,只是大姐不是个走寻常路的姑娘,她自己都手笨得不行,平时大多时候都打扮得男女莫辨,身边也根本没有那类册子,后来他还是不知想了什么办法,从娘亲那里找来一本,背着她偷偷地翻,然后等着她再来给她惊喜。
看着镜子中发髻慢慢成形,阿澜眨了眨眼睛,说:“我以前……没梳过这样的。”
洛长天话语含笑,“还有很多样式没给你梳过,以后每天给你换一样好不好?”
阿澜抿嘴笑了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她自己身体的异常,她自己是最清楚的,只是洛长天肯定也看出来了,不过他不问,阿澜也不主动提起。
她以为这些异样都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更是巴不得他不说,生怕他又反悔,说要打掉孩子。
她不知道,洛长天守着她睡去,时常彻夜难眠。
阿澜猜得也没错,她的异样大部分与孩子有关,但孩子也不过加重了她的情况而已,即便没有孩子,虽然速度会缓慢一些,但是这些该出的问题早晚也会出现——悄悄变白的头发、慢慢衰竭的器官,无一不在提醒洛长天,她已经是个凡人的事实。
他常常会给她吃一些丹药,一些会直接喂给她,一些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放在了她的吃食里,而不管哪种情况,阿澜都表现得十分乖巧配合,他给什么她就吃什么,对他付出了十分的信赖。
可即使是将那些滋补身体、延年益寿的丹药当饭一样吃,还是没法阻挡她身体的变化。
洛长天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他的关系,玄灵子说得没错,她在他身边,受了牵连。
若是离开她,即便只是个脆弱的凡人,她也能安安稳稳度过剩下数十年,再服用一两颗丹药,那会比寻常人要长寿一些,一两百岁不是问题。
可是因为和他亲近,沾染了他的气息,她再也得不到天道的庇护,甚至也不被天道所容,所以给她吃再多丹药都于事无补,不过稍稍争取了一些时间。
让她离开或许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是阿澜不会愿意,洛长天也不可能妥协,这是他心爱的人,怎么能因此就放手?
他不会轻易向天道低头,他肯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的。
洛长天费了很多心思,终于找到一卷上古丹方,上面记载的一味丹药,很可能能够解决阿澜的问题。
只是炼制丹药需要的药材十分难找,一些甚至当今修仙界都没有人听过,洛长天吩咐了属下大力寻找,一段时间后,药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其中几味药材有些麻烦,需要他亲自去才能找到。
“我让大姐过来陪你?你想见她吗?”洛长天下了决定之后,搂着阿澜问道。
他其实在被微生吾杀了那一次之后,就不再叫曾经的称呼了,只是这几天他发现阿澜总爱想起从前,每次他说起来,她心情都会好一些,所以也刻意叫起了以前的称呼。
阿澜迟疑了一下,“这段时间魔界事情很多吧?她会不会很忙?”
虽然洛长天不让她操心这些事,但她也听说了一些,知道修仙界一些势力在不断骚扰魔界,鸣玉身为魔尊不能坐视不理,实在没有多少闲暇时间。
“没事,”洛长天道,“她手头是有些事,但都不是很要紧,让下属处理也没什么,我也会派人协助她。”
听他这样一说,阿澜就放了心,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她心里也是很想念鸣玉的。
其实她还想见见凤归,这段时间身边都没有其他人,她觉得有些闷,但是也知道,要是再把凤归也叫来,那边都没个主事的人,不太好,于是就没说。
也亏得她没说,她要是说了,洛长天大概率也不会同意,很可能还会给凤归小鞋穿——即使知道阿澜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对凤归没有那种意思。
他就是不乐意见到她将心思分给别人,即便是鸣玉他都有些在意的,曾经在微生府,为了争她的关注,还和鸣玉打过一架——不过阿澜至今都不知道就是了。
洛长天心里很急切,但是他还是等鸣玉到了之后才离开。
鸣玉没想到孩子竟然还在,她坐在阿澜身边,每每盯着她的肚子都要唉声叹气,弄得阿澜也警惕起来,鸣玉忍不住想要上手摸摸,她都下意识躲开去。
“我就摸摸而已……”鸣玉无奈道,“洛长天都同意了,我吃了豹子胆敢动他?”
阿澜这才放下戒备,敞开肚子给鸣玉摸。
肚子已经有些鼓了,阿澜现在穿的都是宽松的衣裳。
“我感觉他能听得懂我说话。”阿澜喜滋滋地和鸣玉分享,眉眼之间已经有了妇人的风情,只是可能是在自己心里她一直都是那个需要呵护的小妹的原因,鸣玉看着她,总觉得她眉目尚且有些稚嫩,只是因为洛长天,才不得不提前成为一个母亲,每每想到这,她就情不自禁对洛长天生出些许怨怼心理。
“不是说要四五个月才会有胎动吗?”鸣玉也是头一次摸怀孕妇人的肚子,颇有些新奇,忍不住感叹道:“真圆啊……”
“他还不会动呢。”阿澜说,“可是有时候我总觉得,他在跟我说话。”
鸣玉打了个颤,这怎么说得这么渗人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可不是普通的孩子,或许是有些与众不同?
阿澜走路的时候,两边都有侍女扶着她,但她还是把两只手都放在肚子上扶着,看起来小心又珍视,偶尔低头,嘴角都抿出温柔的笑。
时不时还会对着自己的肚子嘀嘀咕咕,像是在和孩子商量着什么。
鸣玉隔了些距离,看着阿澜觉得她仿佛在怀里抱了个球。
她嘴角抽搐了下,甩动了下脑袋,走上前去和阿澜说话。
阿澜说着说着,控制不住地就会走神。
鸣玉问她在想什么,阿澜情绪有些低落地看着一个方向,嘴里低声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
洛长天回来得很快,阿澜本来以为还要等一些时候的,但是一天早晨起来,余光忽然瞥到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