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既然乡长都通知她来了,肯定不是为了骂她,人家就是想了解实情而已。
“我还听青山和赵国栋都提起过,说你想当支书,是想让娃们都吃饱饭,所以他们都推荐你当这个支书。但是呢,小苏同志,就现在来说,吃饱饭咱不敢想,咱们现在工作的重心呢,是在不饿死人上,你知道不?”韩乡长说。
苏向晚赶忙说:“知道。”
党组书记刘思民也说:“赵国栋一再说你觉悟不错,总之,小宋庄的工作让他干大头,你干小头,一切还是以国栋为主,明白吧?我们呢,心里着急,也想把粮食产量提上去,让大家不挨饿,但我们也只能是空有想法,束手无册啊,毕竟地就那么多,亩产一百斤,那是死哈数。”
事实上就是,在乡上的干部们心里,小宋庄有赵国栋基本上就妥了,而苏向晚这个支书,差不多就是个小跟班。
“来吧,宣誓入党吧。”韩跃进把苏向晚带到红旗前,自己先清了清嗓音,整了整仪容仪表,然后就举起了拳头。
等苏向晚宣完了誓,刘思民刘书记注意到,在苏向晚的身边,一直跟着个大概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呢,一身八路军的军服挺挺的,不过腰上没腰带,系着一根草绳,背站的,那叫一个挺直。
“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啊?”刘思民半开玩笑,半威严的就问。
“宋西岭,我叫宋西岭。”狗蛋依旧站的直直的,两手并的严严的,小家伙的额头上啊,汗珠都冒出来了。
刘书记和韩乡长相视一笑:“哟,小苏同志,你这儿子不错啊,声音够宏亮,站的够挺够直,一看将来就是个有出息的。”
狗蛋一听,立马站的更直了。
像乡长,书记这种基层领导,见过的比苏向晚更没有知识,没有文化的人都有,还有很多下面选举上来的村支书,不止是像苏向晚这样看起来没啥能力,还有一看就是村霸类型的,看着就不适合做个领导。
但是没办法,政策就是这样,你放开选举,选举的过程中就有可能出现很多不可预料的情况。
一届支书是三年,干不好随时可以撤,反正也是个边干边看的事儿。
所以乡长和书记两方轮流,给苏向晚讲工作流程,讲工作中要注意的事情,讲村里出了事情,身为干部又该如何调解,或者按流程又该如何往上汇报。
上辈子吧,苏向晚潜意识里的印象,总觉得这些基层领导们应该是不作为,只会喝酒的,结果今天给他们夹着训了半天,才发现,他们其实非常操心工作,而且,琐碎,但又面面具到,可以说,乡一级的干部,估计是整个共和国最注重人情的。
等他们训完话,都快中午十二点了,苏向晚就问了一句:“领导,咱们整个乡,现在都没有化肥在使用吗?”
“化肥是个什么东西?”韩跃进看着苏向晚呢。
苏向晚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听人说过个化肥,但咱没有就算了。
要知道,现代农业的增产,一个靠的是杂交,另一个靠的就是化肥。
苏向晚上辈子是在全球最大的重型农机厂工作,跟农业是沾边的,她记得有一次看宣传片里科普,说建国前,稻子亩产百斤,改革开放后,稻子能亩产千斤,为什么,就是因为有化肥。
要现在没化肥,农作物又何谈量化生产?
她其实没什么官瘾,只有一个朴实的愿望,就是叫孩子们都不饿肚子。
而在书里面,宋青山将来会创建一座全国最大的化肥厂,氮肥,磷肥、钾肥,这些东西,基本上他是共和国第一个带头研发并生产的人。
怎么办,她一直装的那么好,就是想万一要乡上已经有化肥,自己就不需要麻烦宋青山了。
但就在刚才,她翻了一下北京发出来的农业指导手册,就北京也没有化肥这一条。
这么着的话,那她必须得跟宋青山坦白来历了。
因为,她得问他要化肥啊。
怎么坦白好呢?
外面,驴蛋和宋青山俩一起照看吱吱呢。
宋青山严格遵照苏向晚的指示,隔三分钟就要问吱吱一次:“你要不要尿尿?”
吱吱声音小小的:“不要。”
然后,眼看十一点了,俩人要来了水,开始给吱吱冲奶粉。
奶粉是拿纸包着的,驴蛋坚持是用开水冲,宋青山却因为自己所知道的一些育儿知识,觉得应该把水放温了再冲。
俩父子犟起气来,驴蛋因为没有妈妈的管束,就非常非常的野:“你不就是个头比我高一点,长的比我壮一点嘛,我告诉你,顶多再不过三年,我就能长的跟你一样高,一样壮。”
宋青山点头:“好想法,那拿着奶瓶使劲摇,争取让水早点变凉,这也是种锻炼,加油。”
驴蛋又说:“你都不知道我对我妈有多好,她不论做什么,我都觉得是对的,我对她,向来就只有服从二字。”
宋青山故意逗他:“我也服从我妈,咱俩之间没差啊。”
驴蛋犟不过他,好气啊。
好容易等水凉了,驴蛋把奶粉冲进去,放到小吱吱的手里,没想到她咕咚咕咚吃了两口,居然说了个:“甜,哥哥,甜。”
驴蛋就纳闷儿了:“不会吧,还真的用温水冲的奶粉更好喝?”
不过,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爸爸的机会的。
一般孩子喝完了奶,过三分钟肯定要尿。
这不,吱吱扭着小屁股呢,小声的就在说:“尿,尿!”
但是宋青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第一时间没有关注到吱吱,驴蛋就又抱怨开了:“爸爸,吱吱喊尿半天了,你都不帮他把尿。“
因为苏向晚是个现代人,不像现在的很多妈妈一样,孩子到老大了还给穿的是开裆裤,吱吱穿的是封裆裤,宋青山第一时间要脱,却怎么也脱不下来。
驴蛋一把就给脱下来了,而且,郑重其事的,他就把眼睛给闭上了:“爸爸,我妹是女生,我妈说了,她尿尿的时候,咱不准看。”
宋青山呢,沉默,还有点儿笨拙,总之,一言不发。
眼看就要中午了,苏向晚还不出来,驴蛋饿的肚子咕咕叫,还渴,但是,就是不肯说句话,让爸爸给自己买两片儿饼干吃,而且,还继续揶揄他呢:“哦,对了爸爸,你知道为啥我金换哥那么凶不?”
“金换凶吗?”宋青山七年没回过家了,他印象中的金换,还是跟驴蛋差不多大的一个傻小子,他回家的时候,还架在脖子上走呢。